前桌的兩位同學爭執起來，尖銳的高音就像是一聲出欄的哨響，其他小同學也借故吵嚷，剛平靜沒兩秒，教室再次沸騰起來。

開學沒多久，班主任太陽穴的青筋突了出來。

蘇絳河在家裡的課桌比這要寬一半，寫著寫著她就發現自己的手臂卡到了兩張桌子的接縫處，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觸碰到同桌。

她停下了筆，再次偏過頭看自己的同桌，卻見他縮在課桌三分之二的位置，左手手臂懸空在課桌板下，小心地用鉛筆一筆一劃地在扉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陸其。

兩人之間相隔的距離都能讓四輛玩具小汽車並排通行了，蘇絳河皺起眉頭，癟了癟嘴，對這個“四車道”很不滿意，她清了清嗓子，同桌的男孩嚇了一跳，望向她的黑漆漆的眼瞳閃過錯愕和無辜。

“你為什麼離我這麼遠？”蘇絳河從小就討人喜歡，對這個躲著自己遠遠的男生產生了些許興趣，她微微抬起下巴，一雙銀杏果般的眼睛亮亮地注視著他。

陸其不說話，縮在角落寫完名字時候，便歪著身子坐在角落，雙手牢牢抱著手肘，讓出“四車道”的間隔。

“問你呢，你怎麼不說話？你讓那麼遠做什麼！”蘇絳河拔高了聲音，在沸騰的教室裡也有些明顯。

教導主任結束了囑咐，班主任回到教室，用細細的教鞭拍了拍黑板，這聲音暫且鎮住了這幫孩子，“不要吵鬨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一名小學生了，不能再像幼兒園的時候那樣，要遵守秩序！”

蘇絳河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陸其怯怯地縮在邊上就生氣，她瞪了同桌一眼，賭氣般地轉向老師所在的方向，忽然從她的側後方傳來一聲偷笑，蘇絳河分辨出那似乎是方才議論陸其的那幾個女生之一。

老師在上麵做開學第一課的講演，蘇絳河若有所思地時不時瞥一眼陸其。

她總覺得陸其離自己這麼遠，跟那個以前跟他做同桌的女生脫不了乾係，可她又不稀罕跟那個女生打交道，於是從自己卡通多功能小本第一頁的便利貼上撕下一張，筆杆搖晃著寫下方才的問題，隨後把紙條推給陸其。

“大家要遵守課堂紀律，上課要認真聽講，不能交頭接耳……”班主任還沒說完，就看到坐在教室中間偏右的那一桌上女生給同桌遞了張紙條，“也不準傳紙條！坐在第三列第四個，穿粉白色襯衫的女同學，你站起來，把你傳過去的紙條念給大家聽聽！”

同學們立刻轉過頭看向蘇絳河那一桌，八卦的小學生們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兩人，有些不嫌事大的男生也不收著自己的聲音，“他們不會在談戀愛吧！哈哈哈！”

被點到名的蘇絳河倒是坦然，反倒是打算把紙條推回去的陸其手抖了一下，像是觸電一般飛速收回手。

她斜眼瞥了陸其，抽過那張紙條，大方地站起身，“你為什麼座位離我這麼遠？”

都管八卦的人叫八婆實在不公平，畢竟當時班上男生起哄地最厲害，幾聲失敗的口哨從教室的一角傳來，同學們笑作一團，班主任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蘇絳河念過紙條上的話之後，特彆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側後方，那幾個女孩子果然交頭接耳地說起了小話，其中一個頗為不屑地笑了一聲。

“我覺得這句話很正常，大家都端正地坐在桌子的中間，他歪著縮在那裡，感覺像是我欺負他了一樣。”

班主任覺得孩子們真是一屆比一屆難帶，自己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這樣能說會道、理直氣壯嗎？

“這位同學……”

“老師，我叫蘇絳河，絳是紅色的絳，河是河流的河，絳河在古代是銀河的意思。”蘇絳河的聲音清清亮亮的，儀態大方，長得又好看，陸其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

“蘇絳河同學說的沒錯，大家作為同桌要和睦相處，做學習上的夥伴和競爭對手，旁邊的這位同學你坐正一點。”

被點名的陸其漲紅了臉，從書桌邊緣一點點挪到了中間，蘇絳河滿意了，坐下之前，她側過身挑釁般地笑著看了眼之前議論陸其的女同學。

“蘇同學說的沒錯，大家和同學相處就是要大方一點，你們才隻有小學，但是要明白男女生之間的交往很正常，不要隨便就起哄談戀愛。”說著，老師用警示提醒的目光看了眼角落起哄的兩個男生。

坐下之後，蘇絳河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她偏過腦袋認真地看了陸其一眼，後者觸及她的目光便像做賊似地移開視線。

蘇絳河輕聲嘟囔：“同桌交往大方點。”

不一會兒，蘇絳河感到有什麼戳著自己手肘的皮膚，原來是陸其遞過來一張小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彆kao近我，會不好。

蘇絳河深吸一口氣，在他標拚音的上方，寫下“靠”字，又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