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都跟你說了,多摻點涼水,燙腦袋。”
“怨我,怨我...”說著王母又在水甕裡摻了點冷水,體貼著讓水順過女兒的頭皮,看的出來她對這個女兒是溺愛的。
見媒人帶人過來,王母並沒有搭話,卻是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堵住來人的寒暄,轉而調皮的說起女兒:“早讓你收拾收拾,一會見人,現在才打扮。”
王秀芝則蠻是著急,催促母親快點。
“還洗頭咧,咋,想早點嫁出去。”
“屁,一會人來了我就把臉抹黑,嚇跑他,我看以後誰還敢找我說媒。”
王秀芝撩起頭發的瞬間,看到了夏大海的臉。後來的很多次,王秀芝都和孩子們說,第一次見你爸的時候,就一個印象,個子小小的,臉闕黑。
王父王母一家都住東廂房,王秀芝的大哥二哥占了主房東西兩側的房子一家一半,二哥結婚以後她就把西側房間的使用權統統讓了出來。東廂房由兩間小屋組成,裡屋燒了火炕更暖和一點。父母本打算讓女兒也住裡屋,王秀芝偏不,哪怕受冷受凍也非要在外屋將就,雖然沒有隱私可言,最起碼自在不少。發育起來以後,王秀芝就沒再與父母睡一張炕了。
原本王木匠打算二兒子結婚後把正屋西邊蓋起來,在父子三人的一番商量後,還是擱置了。原因有兩,妹妹沒幾年就嫁出去了,蓋了西房父親做工施展不開。
“媽,...”王秀芝看到相親對象後,知道剛才的對話都被聽了去,不由哼唧了母親一句。
“妮兒來了,”母親則沒理閨女,自顧的把來人引了進去。
王木匠正在炕上抽著旱煙,見來人進來,熟練地把煙槍裡的煙絲磕到炕沿邊,青磚砌起來的地麵還保留著磚與磚之間的縫隙,使之看起來並不突兀。
夏大海留給老丈人一家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
王木匠首先詢問起對方:“家裡...弟兄幾個。”
“上麵有個姐姐,下下麵一個弟弟。”
“哦。”
“老二初中了,姐姐嫁了有有幾年了。”
“現時做啥營生咧?”
“跟著我叔蓋窯,農忙的時候顧顧地裡。”
“哦。”
“以後想去城裡咧,家裡的意思先成家再立業咧,不讓出去。”
“哦,”王木匠經曆了不止一次見未來女婿,很沉得住氣,把主動權交給了夏大海:“要不和妮兒單獨聊聊。”
“行。”夏大海被請出了裡屋,與王秀芝兩兩相望,但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兩個年輕人隻是靜靜聽著屋內人的討論。
“......”
“看著,瘦小。”
“不咋說。”
“倒也實在。”
夏大海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和相親對象的獨處是以一句對白都沒有就結束的,女方父母詢問女兒意見的時候他識趣的走出了門外,編的理由是想去廁所方便一下。
待表姐走出裡屋,夏大海正在院子裡踱步。末了,他才鼓足勇氣問了表姐一句:“那女子覺得咋。”
“嫌你個頭小咧。”
夏大海確實不高,王秀芝起碼高他半個頭,後來兩人結婚拍婚紗照的時候為了看起來般配,攝像師傅特意給夏大海腳下墊了一張凳子。
從大王莊出來,夏大海騎著二八大杠回去的路上心情很是低落,明明十幾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被他騎了一個多小時。回到家後,還沒等父親問話,夏大海就來了一句,“我不跟三叔乾窯咧,我要下城去。”
夏老漢則是一臉嚴肅:“咋,翅膀硬了,想上天咧。”
“反正我不跟三叔乾窯咧。”說完就憤憤的出了門。
不出三天,夏老漢就給兒子尋到個去大城市工作的機會,村口老葉的親戚在省城批發市場做運輸,缺一個能吃了苦的好後生,這一去,就是十一個月。
再回到農村老家,夏大海吃胖了起碼二十斤,整個人看上去再沒了一年前的單薄。
正月初六,表姐妮兒一家來夏大海家拜年,那是一貫的日子,父母在世的那幾年一直都沒變過。午間吃過飯後夏大海把妮兒表姐拉到一邊,問了一嘴:“王木匠家妮兒問好下家了麼?”
“麼,臘月初還托姐看有麼合適的,咋?”
“要不你帶我再去一回。”
“姐問問人家先,人家想見咱就再見一回。”
“不用問啦,她不見,我不進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