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耘霄停下了裝模作樣的害羞,氣憤地盯著半裸的宿莽,問他:“你瘋了?乾什麼?”
因這黃沙迷陣是她所布,從她腳底升騰而起,故她永遠處於陣眼中心,四周並無強大的氣流,聲音也一清二楚地傳到宿莽耳裡。
宿莽從馬福嘴裡掙脫出來:“救人啊!救那個姑娘,我答應了她……”
“救什麼人?哪裡有人?都告訴你那不是人了!”黃耘霄急得在原地跳腳:“你這人怎麼如此頑固不化,你仔細聽聽這四周的聲音。”
四周的黃沙速度慢了下來,風的怒號也漸漸小了去。原本被風沙吹得七零八落的怨魂們漸漸凝聚到一起,形成刺目的鮮紅色一團。
兩人一虎乘著微風慢慢往下降,落到地麵。
宿莽的耳裡傳來慢慢彙聚成型的哭泣聲。開始時嘶啞的聲音,後來漸漸拔高,形成尖銳刺耳的女聲在哭喊。
她喊:好痛啊好痛!阿翟!阿翟!
宿莽看向那團刺目的紅色怨魂,轉頭問黃耘霄:“是小禤的聲音?”
黃耘霄一屁股坐在了趴下來的馬福身上,挑起半邊眉毛:“原來她叫小禤?”
宿莽:“她何來這麼大的怨氣?”
黃耘霄反唇相譏:“你死了你不怨啊?”看宿莽不服氣,她接著道:“遍知真人從來是睡夢中攝取魂魄,以減少怨氣產生。隻有這小姑娘,哦,是叫小禤吧?是活生生被他抽筋扒皮打造成容器的。所以才有這麼大怨氣。她成怨魂後,自然吸收融合其餘的怨氣,形成一隻巨大的怨鬼咯。”她又站起來,湊到宿莽下巴下麵,眯起眼睛,咬牙切齒地道:“你曉得我為了將那些怨氣吹散,阻止他們和那小姑娘融合,費了多少法力嗎?你這個七七八八啥都不懂的蠢得死又腦殼有洞的家夥。現在好了,黃沙陣也廢了,你去除祟吧,我不乾了。”說罷她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在馬福身上,力氣大得那大老虎的身子隨著她的動作上下起伏了一下。
宿莽看著不遠處扭曲掙紮卻慢慢壯大的怨鬼,她淒厲的哭喊聲和漸漸清晰的身形麵龐,預示著一隻新的厲鬼即將誕生。
黃耘霄依舊翹著二郎腿,語氣嘲諷地說:“怎麼,對一隻怨鬼下不了手,等她進階成厲鬼就能下手了?我勸你,著眼看著這隻怨鬼,不如找找地麵上那容器去哪裡了。”
宿莽這才驚醒,順著剛才的符咒痕跡看過去,果然沒有了小禤的身體。
不知什麼人,居然在他完全沒有感知的情況下,在他的符咒裡偷走了小禤。
青州府的大小房屋被黃耘霄的黃沙陣吹得七零八落。大風一停,勉強屹立不倒的屋舍也落滿了細碎的黃沙渣土。這和幾天前宿莽看到的青州府完全不一樣了。
宿莽朝前走了幾步,打算去追回小禤的身子,卻被老虎馬福叼住了唯一的褲子。
黃耘霄嚷嚷道:“什麼意思?這怨鬼活該我來收拾嗎?”
宿莽一時語結:“這……那小禤……”
黃耘霄打斷他:“這裡的這個也是小禤啊。”
也對,當務之急是眼前的小禤怨鬼該怎麼辦?理所當然是除祟了。宿莽卻覺得自己的手掌隱隱有些猶豫,懷裡的一張符籙遲遲掏不出來。
黃耘霄用雙手撐著下巴,盯著宿莽。
兩人就這樣僵持不下時,小禤怨鬼先動了,她已經順利吞噬融合了其他的怨魂,現在身強體壯,再吃一頓怨魂或增加點業障,保證順利一躍成厲鬼。
她流著血淚的眼睛先轉了一圈,整個腦袋又轉了一圈,張著嘴流出血涎,重複一句話:“好餓好餓好餓。”然後朝某個方向走去。
黃耘霄站了起來,走到宿莽身邊,那隻大虎緊緊跟著她。
宿莽問她:“她要去哪?她有意識?”
黃耘霄似乎也很吃驚,道:“前幾個月我追那遍知真人時,知道它道行不淺已經修出靈智。才想著它也不容易,若是悔改之心真誠,便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它竟如此厲害,食剩下的怨魂,也能保留神智?”
小禤移動迅速,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消失在這條大道的街尾了。
黃耘霄立刻躍上大老虎的背,朝她追去。宿莽也快步跟隨。
兩人一虎跟著小禤七拐八拐地來到一個大屋前。看樣子是之前青州府大財主的正屋。門前的匾額也掉下來一邊了,歪歪地垂在中央。
小禤露出血紅的牙齒,朝著空氣胡亂齜了一陣,鼻尖聳動,胡亂聞著空氣中四麵八方的味道。
從堂屋裡傳來一陣不合時宜的輕微地啜泣聲。
宿莽和黃耘霄還沒反應過來時,小禤立刻破門而入,手裡已經抓住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那是一群身穿藍色道袍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