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將兩人領到一個用具齊全的房間裡,燃起兩根紅燭。
宿莽朝老婦堆笑道:“婆婆,我們又餓又累。有沒有吃的?不然有熱水洗漱一番也行。”
不知是不是他討好的笑容打動了老婦,她原本冷硬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一點:“等著。”隨即轉身而去。
她一張嘴,剛剛那股惡臭更是迎麵而來撲在宿莽臉上。
宿莽被熏得靈魂出竅,差點肉\\身成聖。而季雲間早已遠遠避在了房間的角落裡。
宿莽硬生生抓住自己的靈魂,塞進肉\\身:“你……如何不告訴我?”
季雲間道:“怎麼說?”
宿莽想想也是,總不能當著老人家的麵說她嘴臭,離遠點吧?太有失禮儀了。
熱水比吃食先上。雖比不上君字商號的藥浴,但兩個浴桶裡也是熱氣蒸騰,足以洗去兩人一身疲勞。
宿莽三兩下把自己洗了個乾淨,正泡得愜意時,看到季雲間坐在另一個浴桶裡,背對著他,一寸一寸地仔細搓洗著胳膊。
他精瘦的背脊肌肉勻稱,濡濕的墨黑發絲垂在肩上滑進水裡。
宿莽忽然好奇心驟起:搞不好季雲間是這個世間僅存的一個鮫人。傳說中鮫人無論男女均貌美無雙,墜淚成珠。這些他最近算是都見著了,隻是這魚尾——可還沒見過。即使是在季雲間的心魔裡,他也沒見過季雲間化出魚尾的樣子。
他玩心大起,潑了一把水在季雲間頭上:“喂,你的魚尾是什麼樣的?”
季雲間沒搭理他,繼續仔細地搓洗自己的身子。
宿莽撲騰起更大的水花,見對方依舊沒反應,乾脆用法力聚起一個水球,籠罩住季雲間的頭。
“看我溺死你!”
季雲間轉頭:“為什麼會有溺死的鮫人?”
宿莽看到水的波紋裡季雲間放大變形的臉,哈哈大笑,下一刻卻連人帶水地被托到了半空中。整整一浴桶的水形成一個四四方方的牢籠,將他困在裡麵,懸在空中,他掙紮半晌脫不開,臉憋得通紅。
季雲間甩掉頭上的水,唇邊一股玩味:“你是在和鮫人玩水嗎?”
宿莽不甘示弱,以法力為印,飛速畫了個破水咒,衝出水籠,掉進季雲間浴桶,壓在他身上,揪住他半把青絲,喚來斷虹抵住道:“既然是鮫人,變個魚尾給爺助助興。”
季雲間:“為你即將結束的人生助興嗎?”
一把冰涼通透的薄刀抵住了宿莽的後背。
宿莽嚷嚷:“不公平,我不過想斷你半寸青絲,你要我半條命。”
季雲間雙手放鬆靠在浴桶邊緣,神色慵懶,看著宿莽道:“什麼是公平?”
宿莽啞口。
恰巧此時老婦敲了敲門,道:“吃的放門外了,你們洗好了自己出來拿。”
季雲間懶得和宿莽玩鬨,他掀開宿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披上裡衣,道:“我好了。”
宿莽跌在桶底,趴在浴桶邊緣露出半個腦袋喊他:“再泡一會兒呀!兩人一桶水冷得慢,我和我大師兄實踐出來的。”
“喚你大師兄一起泡。”
宿莽拉長聲音喊:“變一次魚尾嘛,我保證隻看一眼。”
沒等到季雲間的回答,又獨自泡了一會,他索然無味地起身穿衣。
屋裡窗前的小榻上擺著一個小桌,桌上燃著兩支燒了一半的紅燭。季雲間正斜倚在紅燭下看一本不知從哪裡來的冊子。
“不吃東西嗎?”
季雲間沒答,看得入神。宿莽見桌上沒有飯菜,想著可能是季雲間沒去門外取,便推開門,朝地上望去。
地上擺著兩個飯碗,三個菜碟,借著月光能看出黑黃之色,並且散發出一股可見顏色的臭味。
宿莽大力關上門,奔回去問季雲間:“我看錯了?”
季雲間相當淡然,翻了一頁手中的冊子:“沒錯。”
“這臭老太婆叫我們吃屎啊!?”
季雲間“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宿莽湊過去問:“你看什麼?”
季雲間道:“花名冊。”
“什麼花名冊?哪來的?”
“房梁上掉下來的。”
花名冊記錄的是曾經待過這個濟嬰堂的孤兒。每人一頁,詳細記錄了名字,年紀,相貌特征,何時因何事而來,何時因何事而去。
宿莽同季雲間頭挨頭地看了好幾頁,十頁裡麵有四人莫名暴斃,三人病重不治,兩人失蹤,最後剩一人被人領養。又往後翻了幾頁,均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