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遠,看到兩個高大的佝僂著身子伏在地上的一男一女。
孩童興奮地跑過去,行至跟前又放緩腳步,最後慢慢停下。
安隅追上去,才看到那完全變成走屍的一男一女。他們之所以伏在地上,是因為正在啃食一個女童。
女童剛死不久,身上被咬爛的地方還能流出新鮮血液。
看見鮮血安隅隱約感覺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她剛衝上去抱住孩童,一隻奇形怪狀的獨眼鬼物從天兒降,大嘴一張,筆直插入沙中。
它落下的地方正好對準走屍男女,將他們一股腦兒完全吞進肚子裡。
安隅甚至聽到”咕隆“下咽的聲音。
獨眼鬼物還插在沙地上,那隻巨大的眼珠緩慢移動,朝安隅他們看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季雲間擋在兩人跟前,手臂纏上一條從鬼物口中噴射而出的尖細舌頭。舌頭在他手臂上緊緊地繞了三圈,又因為他手臂上覆蓋著堅硬的鱗片,兩者相交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
安隅急忙抽出靴子裡的匕首,朝那條舌頭砍去,然而還沒近身,舌頭上爆出一根又細又長的尖刺朝她射來。
安隅及時錯身避過,這才仔細看,整條舌頭上都布滿了尖細的刺,此刻有一些從季雲間的鱗片縫隙間刺進他的肌膚裡,透過珍珠白的鱗片,可以看見季雲間的整條手臂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安隅大驚:“有毒?”
季雲間頷首:“是。”
安隅更慌張:“是什麼是?你中毒了!”
季雲間淡定地道:“無妨。”
他另一手二指並起,成劍勢,筆直揮下,那條毒舌被他削斷,纏在手臂上的那截軟趴趴地墜在地上。
季雲間原想就地將毒液逼出來,但遠方又傳來女子的呼救聲。
原來是有一人被埋在沙地裡,就剩一顆頭顱露在外麵。
他和安隅奔過去,發現是一個毫發無傷的女人,這才著急忙慌地將她挖出來。
在一旁幫完忙的孩童拉住安隅:“姐姐,你快帶我和爺爺去安全的地方。”
安隅剛想點頭,從沙子裡被挖出來女子聞言也道:“有安全的地方?太好了,我家裡還有六七口人,都藏著,我去找他們過來。”
安隅答應著,孩童卻不樂意:“等你家裡人過來,得等到什麼時候,”他轉頭求安隅:“姐姐,我們先走吧,等會你再來接她。”
女子也哀求安隅:“山人,很快,他們藏很近,就在那座沙丘後頭。”
她朝後一指,身後無數座沙丘,也不知道對準了哪一座,但無論哪一座,都無濟於事,因為一隻巨大的九頭鳥從身後的沙丘後抬起頭來,大腦袋磕在沙丘上,沙石四濺,遮天蔽日,頓時將那裡夷為平地。
女子好似愣住片刻,隨後張著嘴嗷嗷嗚嗚嚎叫著往那邊跑。
安隅拖住她:“不要去,不要去。”
女子錘打纏繞住自己的雙手:“讓我去,我死也要和他們死在一塊!”
她腳下一滑,倒在沙地上,卻也恰好逃脫出安隅的控製,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朝九頭鳥衝去。
安隅手指間留下一縷油黑的發絲。
孩童見狀小臉煞白,他跪拜下來不住地磕頭,嘴裡喃喃念著什麼。
安隅伏下身去拉他起來,卻聽得他在念的居然是安隅的名字,他在求她保佑他,在向南洲明珠祈求。
安隅覺得好笑,自己一個廢人,何德何能成為彆人的依靠?她又突然覺得好冷,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年幼時,南洲有幾十萬人口,人們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活平穩安康。如此巨大的人口和地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徹底淪陷,現如今還有多少人生活在這片荒蕪的戈壁裡,他們如何生存,靠什麼活下來的,她都不知道,但她知道,這塊土地馬上將變為無邊地獄,完全吞噬仍然信奉南洲明珠的最後一批人。
南洲明珠這一次將會徹徹底底地被這個世界抹殺。
她抓住季雲間,覺得胸口悶得慌。她不應該知道這些,她早就相信這裡沒有人還能活著,所以基本不回來,要是知道他們,知道還有這麼一群人,她肯定每月回來,日日回來,即使淪為被渚空城利用的工具也要回來。
她的懊惱和悔恨得不到宣泄口,像是千斤重石壓在背上,令她站都站不起來。
大地又傳來一陣劇烈的顫抖,深淵地陷的範圍再次擴大,連帶出的地裂一直延伸至安隅腳下,地陷火口散發出危險的味道,依稀可以見到裡麵黝黑的糾纏的黑色法力在吞噬萬物,妄圖突破籠罩著的暗紅穹頂。
安隅不敢相信:“是魔胎開始墮魔了嗎?南洲會像石門鎮一般,被化為烏有嗎?”
季雲間不知道地陷裡發生了什麼,但他眼下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扶住安隅:“這裡離南海近嗎?”
安隅愣了片刻,不知他什麼意思,隨即又反應過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