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幾下嘴,沒發出一絲聲音。這時耳中嗡鳴聲才停下來,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比一聲急促的呼叫,是宿莽急促的聲音。
黃耘霄不用回頭也知道他被百鬼簇擁在中間,脫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遑論來救自己,更何況要殺她的是他一向敬重的師父。
她的手上的蛇骨鞭因渾身失力掉在地上,手指無力地摳白茲握住她脖頸的手,妄圖得到一絲喘息。
然而白茲輕鬆地捏著她的頸骨,將她提至自己麵前,嘴唇輕輕湊近她的耳朵,悄聲道:“你說,我要是殺了你,他會不會更生氣一些呢?”
白茲與黃耘霄的臉靠得及近,幾乎貼上去。
黃耘霄依舊倔強地死死盯著他,眼神裡的怒火灼燒著白茲。
白茲淺淺一笑:“我喜歡你的眼神。”
黃耘霄朝他滋了口口水,但因為喉嚨被扼住,隻噴出一點唾沫星子。
白茲毫不在意,另一隻手撫上黃耘霄的眼睛:“你的眼睛真好看。”
黃耘霄感覺有火自眼底升起,灼燒得她痛苦難忍,有東西在一點一點啃噬蠶食她的眼球,將它們化為一灘腐肉和臭水。
再睜開時,她眼裡蓄滿血淚,視線裡模模糊糊都是白茲狂妄的笑臉。
白茲捏著黃耘霄的下巴,高興得很:“這下我也有漂亮眼睛了,陌回會喜歡的。”
說這話時,他那雙變為褐色豎瞳的眼睛緊盯著正寸寸接近的宿莽:“隻是他現在還太弱了,我很不滿意!甚是不滿意!”
他獰笑起來,將黃耘霄的臉轉向宿莽:“來,說聲永彆吧。”
黃耘霄的眼珠充血,她在逐漸喪失視力,周圍都是灰黑的一片。她手臂因漸漸無力而垂下,曾經囂張不可一世的臉頰露出瀕死的絕望,她知道自己對麵是宿莽,用最後一絲力氣囁嚅兩下嘴唇,沒發出一絲聲音。
幾步之遙的宿莽卻聽到了她的聲音,她說:“殺了他。”
宿莽從懷裡摸出大把黃符朝白茲甩去,符籙卻在靠近白茲之時燃燒起黑色的火焰,化為一堆黑灰。
他終於從百鬼的阻攔中衝至黃耘霄跟前,斷虹出鞘朝白茲的手臂砍去。
然而白茲另一隻手二指夾住斷虹,定定看著他,半晌沒有動作,最後仿佛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居然為彆人,揮劍向我。”
他眼底劃過一絲失落和狠戾,隨即握住黃耘霄脖子的手指用力,一聲清脆的“哢嚓”落在宿莽耳邊,如平地響驚雷。
宿莽不可置信地朝黃耘霄看去,對方平日裡活潑可愛的大眼睛失去光澤,瞳孔擴大變圓,眼皮聳拉,頭顱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垂下來,黑如雲緞的發絲遮住小部分變得慘白的臉頰。
在絕對力量麵前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為何他不一開始就接受自己是個煉丹爐的命運,為何自己一開始不聽師父的話硬要回節南山,為何一定要尋找師父。明明他和黃耘霄、季雲間、安隅在一起浪跡天涯也很開心快樂。他甚至可以和黃耘霄一直待在建寧,至少那樣她不會死在他麵前。
巨大的波濤在宿莽腦海中翻滾,千斤重的滾輪在他的身體上碾壓,他四肢百骸都印上刻骨的疼痛,無數的利刃如風一般呼呼割裂他的身體和心。
他咆哮著喊白茲,斷虹幾乎要被他捏斷:“師父!師父!!為什麼!!!”
白茲好似不理解他,表情依舊平靜:“我在,何事?”他晃了晃黃耘霄的屍身,如棄之敝履一般隨意將她扔向腳下的黑煙。
吞噬萬物的黑煙像是獲得至高無上的美味,幾乎是瞬間將黃耘霄吞沒。
宿莽連黃耘霄的衣角都沒來得及握住,他大吼一聲,手裡的斷虹爆出烈焰,硬生生將半融入白茲身體的鬼物融化。
他出手又快又狠,斷虹猶如千斤重錘接連而出,一招比一招有力。
最後一劍捅入白茲的胸口。
白茲麵色不變,鼻子裡輕輕哼一聲:“你這輕飄飄的招式,要殺我還太早了點。”
說罷,他白骨森森的手指猛地插入宿莽的左邊胸膛。
宿莽渾身一僵,有什麼東西順著白茲的手指滑入他的心肺,熟悉的要被撕裂的疼痛感蔓延至宿莽全身。
他疼得筋攣,每一寸肌肉和肌膚都失去了控製,自顧自地抖動,血液噴薄而出,染紅白茲半邊衣衫。
白茲毫不在意,輕輕舔了舔濺在唇邊的血滴:“燕唯行也送給你了,你爭氣一點。”他的手依舊插在宿莽的胸膛裡,單手一寸一寸將宿莽舉高。
宿莽心底如擂鼓,聲聲巨響,那種有事情未完成的急迫感再次襲來。
隱藏在大量鬼物之後的天空依舊隱隱有雷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