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走的時候,三名女傭十分興奮。
陸明珠站在大門口目送她們遠去,片刻後才和陸平安沿著主路回主樓。
想了想,她對陸平安說道:“平安,你看著咱們的行李,我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轉一圈看一看,再住進來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至少得等三十年!
三十年後,她已經是中年人了。
陸平安點點頭,先進主樓。
陸明珠以留戀為名,實則是到庫房搜刮一番。
剛想起來有這麼個地方。
可惜庫房被仔細地清理過,裡麵沒有貴重的金銀玉器,沒有珍稀的古玩字畫,隻有一些明顯屬於近代且不大值錢的瓷器、銅器、牙雕、笨重家具之類和數量不多的綢緞布匹、皮貨、茶葉、藥材、補品、香料等,後者的品質倒是相當不錯。
陸明珠挑最好的塞進空間。
探視滿滿當當的空間,她心滿意足地離開庫房,也沒落鎖。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露出湛藍的天空。
乾淨澄澈,叫人望之而心曠神怡。
陸明珠踏進主樓沒十分鐘,李管家帶著下人和馬車過來拉行李,“明珠小姐,平安少爺,老爺親自送你們上船,在門外轎車裡等著了。”
陸明珠忙和侄子出門上車。
“乾爹。”陸明珠叫得特彆甜。
王興財穿著白襯衫和銀灰色西褲,看到兩日不見的乾女兒,儒雅的麵孔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這是什麼模樣?差點沒認出來。”
陸明珠眼睛彎彎地說道:“我稍稍化了一點妝,是不是很平凡?”
王興財原本擔憂陸明珠過人的美貌惹麻煩,現在放心了,“不錯,不錯,出門在外就該好好保護自己,彆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嗯嗯!”在自身安全上,陸明珠比誰都用心。
她低頭從手袋裡拿出陸家花園的大門鑰匙和提前寫好的出租出借委托書,雙手遞給王興財,“乾爹,我離開後就麻煩您處理陸家花園的後續瑣事了。”
王興財接下來,“小事兒,不麻煩。”
他沒有女兒,當年就是因為喜歡陸明珠才認為她做乾女兒,乾女兒的事情自然就是他的事情,不分彼此。
陸明珠猶豫片刻,低聲道:“乾爹,如果勢頭不對,您早點到香江和我們團聚!”
她當然深愛自己的國家,也佩服那些愛國人士爭先恐後地回國效力,但是她左右不了曆史的走向,那不是一個人一句話就能避免的。
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成分而言,跑路是上上之策。
留下,九死一生。
雖然不是原身,但陸明珠於短短數日內完全感受到這位乾爹的慈愛,真心不希望他懷著一腔熱血回國搞建設,最後卻受人作踐,尊嚴全無。
聽了陸明珠的話,王興財微微一笑,眉目慈和,神色堅定,“我今年六十有二,根本乾不了幾年,等一切上正軌後我就退下來。你和平安在香江可得好好讀書,等我過去考察你們的功課,若是退步了,我可不依。”
陸明珠高興地道:“您放心!”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上海規模最大的碼頭,停著大大小小無數船隻,岸上人頭攢簇,服色鮮明者和衣衫襤褸者形成明顯對比,後者是在碼頭從事搬運工作的力工,還有一些是車夫,拉著黃包車攬客,個個大汗淋漓,濕透了汗衫。
王興財帶陸明珠和陸平安登上最豪華最龐大的遊輪,一邊走一邊說:“雖然是你大哥和人合開的公司,但也有英商占股,名義上屬於英資船運,大概航行三天就能抵達香江。”
陸明珠眉毛一挑,“這麼快?”
有點出乎意料。
王興財笑道:“這可是最先進的國際航線班輪,從上海到香江僅占一小段航程,還可以到歐洲數個國家,就是你爸他們沒趕上,估計他們隻能坐普通遊輪。”
和遊輪上巡邏的海員擦肩而過,他送陸明珠和陸平安進最上麵的一層船艙,“明珠,你住中間的一間船艙,左右是李管家和平安,其他的下人在下麵的船艙中,吃飯或者放風的時候千萬彆落單,叫他們跟著你。”
陸明珠連連點頭,“謝謝乾爹,讓您費心了。”
確定船艙位置後,王興財又帶陸明珠和陸平安拜訪同行的乘客,多是上海本地的富商名流,還有幾位在上海工作的外國人,和王興財關係極熟。
王興財拜托他們路上對陸明珠稍加照顧。
直到遊輪即將起航,他才在陸明珠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回到岸上。
濃煙滾滾,轟鳴聲響,遊輪緩緩地離開岸邊。
陸明珠進入船艙後沒有立刻躺下,而是站在窗前,凝視外麵翻滾的海浪,穿越後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穩穩當當落在肚子裡。
跑路的目標已完成!
不用麵對饑荒,不用麵對計劃經濟,不用麵對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生活,雖然未來三十年隻能身在異鄉,但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前提是她自己不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