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出把他人真心扔到地上踐踏的話來,他也做不出這樣的舉動。
一點紅擁有的屬於自己的東西太少了。在這之前,他有的隻有自己這一身殺人的武藝和江湖上傳聞“隻要給夠錢,父母親朋也可殺”的凶名。
“這些死人是我的同門,是首領派他們來清理門戶的。”
“我在跟楚兄你分開後不久,清掉最後一個委托後,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殺人了。首領養大了我,又教授我武藝,我為他殺人數年,已經償還了恩情,我不願再繼續做殺手了。”一點紅平靜地說。
“難怪我看你教小路的劍法比之前跟我比試的時候要平和沉穩很多,沒有那麼狠毒偏激。我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小路的劍法就已經夠拚命、夠凶險的了,所以你才那般教他……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楚留香了然。
“你的師父想叫你死。”
“不錯,組織不留叛徒。”
“他是誰?”
一點紅搖頭,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歉意,“他到底教授我武藝,我不願說出他的情況。”
楚留香表示理解,但他同樣表示希望一點紅與他們同行,不要再不告而彆了。
“這個自然。”一點紅說。
路小佳聽到一點紅給出肯定的話語,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楚留香也笑,“天色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歇息吧,明日繼續往金陵走。”
他們趕路到最近的城鎮,預備在客棧休整一晚。一點紅身上還有傷,他便取了金創藥自行包紮,楚留香已經回去休息了,但路小佳還沒有,他還在一旁看著一點紅包紮。
“怎麼不回房間休息?”一點紅問。
“你後背還有傷。”路小佳說。
一點紅沉默了一下,他本以為是路小佳還有話要說,才一直等在這裡。他想楚留香也應當是這樣想的,所以楚留香才會刻意避開,隻留下他們二人。他是再體貼不過的人了。
“我來吧,你夠不到。”路小佳說。
“好。”
路小佳的動作又快又好,他上藥和纏繃帶的動作很熟練,也很自然,像是習慣了。
“我從前會幫我師父上藥,他沒了一隻胳膊,做有些事情不太方便。我第一次上藥的時候那可真是慘不忍睹,不是碰到傷口了,就是用烈酒消毒的時候倒多了。不過後來我就熟練了,你看現在,我都沒碰到你的傷口,對不對?”
路小佳的聲音又輕又快,讓一點紅產生了幾分笑意,儘管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對。”
後背是習武之人的要害,一般都不會暴露在人前。一點紅連後背都被傷到了,足以證明這場同門之爭有多激烈,他之前屬於的殺手組織想要清除他的決心有多強烈。
就像現在也是,一點紅背對著路小佳。這是一件叫他非常緊張的事情,他的肌肉不自然地繃緊了,這跟背後的人是誰無關,全然是劍客的身體自然反應,就算是楚留香也一樣。
不過若是楚留香的話,一點紅根本不會同意他幫忙上藥。這同情誼深厚與否無關。
路小佳的年齡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階段,他還不到十五,如果說他是個孩子,又不像,他已經有些些許大人的影子,可若是說他已經是一個少年、一個青年、一個可以闖蕩江湖的劍客,路小佳的年齡又有些小了。
即使是習武天才楚留香在這個年紀,也還沒有出來闖蕩江湖。
“接下來如果你們把我送到金陵之後,你們就會離開嗎?”
“對。”
一點紅的回答都很短促簡潔,聽上去似乎有點冷酷,但路小佳似乎並沒有被影響到。
“我們路上可以慢點走,不管怎麼說,要等你的傷好些才行。”
“不必在意我的情況,更嚴重的傷我都受過。”
“我要失約了。”一點紅忽然說。
“什麼?”路小佳皺眉。
“先前同你說的是事情結束後,我帶你去買花生,但是事情很複雜,你不應該被牽扯進來,所以等到了金陵,我帶你去買花生。但我還是欠你的,那些等日後再還。”
路小佳的聲音過了一會之後才響起,“不是的,紅兄,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並不全是這麼想的。你教我你的劍法,這已經足夠了。不必再說什麼欠不欠的了。”
“不,這是兩回事。”一點紅堅持。
“好吧,那就聽你的,日後我再來找你,你可切莫推卻。”這聲音聽上去已經是帶有一些笑意的了。
聽到路小佳的回答,一點紅哼了一聲,並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