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秀攥著一遝卷子,手指微微發抖。
還有十分鐘早自習就結束了,課間的時候,他需要把這些卷子發下去。
這個班上有二十八個人,不算自己,他隻需要發出去二十七張卷子,這不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海秀額角沁出汗珠,他心裡對自己說,這不難,轉學過來已經一個月了,他已經記住好幾個同學的名字了,比如他的同桌王鵬,比如他後麵坐著的學委宋佳佳,再除去他們,隻剩二十五個人了。
海秀心跳加速,他幾乎沒法看書了,他想去找班主任,跟她說自己發不了。
但這樣班主任一定很失望,班主任對他那麼好,他不能這樣,要像班主任老師說的那樣,慢慢的,試著去和彆人交流,這也是治療的一步。
是的,海秀有病,社交障礙。
又叫社交恐懼症。
當然他不是先天就這樣的,海秀雖然天生內向靦腆,但還不至於沒法和人正常交流,得上這病,是因為海秀初中時遭受過整整一年的校園冷暴力。
起因隻是一件小事,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海秀,在一次考試時塗錯了答題卡,導致他的英語成績隻有三十幾分,這嚴重的拖垮了他當時班級的平均成績。
那是次期末考試,學生的成績關係著很多東西,更彆提海秀當時班級是所謂“快班”,海秀的老師氣的當著全班同學責罵了海秀很長時間,並連續一星期裡反複強調,因為海秀大家這次的努力都白費了,他是班級的“罪人”。
努力的結果是自己的成績,班級的平均成績隻跟老師的工資和臉麵有關,但懵懂的學生們想不到這些,大家被老師的憤怒帶動,開始孤立海秀。
一開始是沒人願意跟海秀同桌,沒人願意同他說話,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海秀永遠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操場上。
這種冷暴力往往是這麼沒根據沒邏輯,但它的殺傷力永遠有效,發展到最後,大家對海秀的東西都唯恐避之不及,他的作業本被人隨意丟在一邊,大家不許他接班級公共飲水機的水,有的同學,經過海秀座位的時候都會刻意的繞開。
期初海秀以為這種狀況馬上就會過去,後來他也曾想告訴母親,但看著忙碌的母親,又擔心她傷心,青春期的海秀對此還有些難以啟齒,拖延的後果就是,他不太會和人交流了。
老師的白眼,同學的孤立,讓海秀的成績一落千丈,在下一次的考試裡,海秀沒有圖錯答題卡,但他的成績比上次低了一百多分。
海秀的老師更生氣了。
班會上,海秀的老師再次點名批評海秀,言辭比上次還刻薄,說到最後,甚至隱晦諷刺,海秀是因為跟著單親母親,生活才會迷迷糊糊,亂七八糟。
一直溫馴乖巧的海秀,那天舉起了自己的凳子,砸到了老師頭上。
也許是因禍得福,海秀因此被記過,叫家長,海秀的母親終於知道自己兒子已經忍受了一年的校園冷暴力。堅強的女人迅速為兒子辦理了轉學手續,臨走前去了海秀老師的辦公室,賠償了醫藥費後順便問候了他的全家。
轉學後的海秀日子好過了點,大家對這個轉校生期初還有點興趣,之後見他每天不言不語,也就不太在意了,海秀就這樣平平穩穩的度過了初中,和高一高二。中間海秀母親帶他看過幾次心理醫生,也進行過一些治療,但效果平平。
高三時海秀母親工作調動,她不放心把孩子一個人留在老家,反複考慮後不顧彆人的勸阻,將已經高三的海秀帶到了自己現在工作的城市。
而後轉入現在的班級,已經一個月了。
海秀如今的班主任是位四十多歲的女士,這個人顛覆了海秀對“老師”這個對他來說不那麼友好的詞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