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休養了1個月後，方以淮按照醫生的囑咐準備回家休養。

在收拾完所有行李後，病房門口悄然矗立著一隻小小的身影。

可可穿著藍白色病號服，懷裡摟著一隻玩具熊，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時曳之收拾行李的動作。

方以淮最先注意到可可，他走上前扯了扯時曳之的袖口，提醒她往外看。

時曳之走上前，像往常一樣蹲下身子。

可可率先開口說話，“姐姐你們是要出院了嗎？”

時曳之點了點頭，“我們以後還會來看可可的，可可要聽話，快點把病養好，痊愈後姐姐帶你去遊樂場玩好嗎？”

“我媽媽說醫院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才不來看我的，我希望姐姐以後也彆來醫院了。”

女孩稚嫩天真的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病房裡兩個人聽到，方以淮聞言手一頓，有些心不在焉。

病房裡低落的氣息似乎讓女孩有所感，她抓著娃娃，有些著急地在後麵補了一句。

“等我病好了，我一定給姐姐打電話，讓姐姐帶我去遊樂園，還有甜品店。”

可可的話讓時曳之更加心疼，她輕輕抱住可可，擦掉眼角泛起的淚花。

“可可彆擔心，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的，你媽媽是太忙了，等她有時間一定會來看你的，你再等等她，好嗎？”

時曳之心裡揪得慌，仿佛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設定而已，設定而已。

她在心裡不停地安慰著自己。

等出去後一定要告訴單晚，把這些淒慘又可憐的人物設定都撤了，小小年紀就應該在媽媽的懷裡撒嬌才對嘛。

在兩人離開醫院後，一向嘰嘰喳喳的時曳之此時卻安靜下來，她坐在出租車上，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鬱鬱寡歡。

她得做點什麼，才不枉來一遭。

“師傅，前麵停一下。”

時曳之喊出這句話後將頭轉向一旁的方以淮，“我有點事要處理，淮淮你先回去吧。”

沒等到方以淮的回應，時曳之自顧自下車，剛一下車，就聽到方以淮關上副駕駛車門的聲音。

“我陪你去。”

一棟棟居民區緊挨在一起，凹凸不平的牆麵和臟汙的建築讓這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外麵掛著一些陳舊廉價的衣衫，四周還栽植了一些矮小的觀賞性植物。

時曳之仔細比對著手機上的地址，確認是這兒沒錯了。

她抬頭望向二樓，在彆的陽台都掛著顏色各異的衣物的對比下，二樓的那間陽台顯得格外空曠。

如果她仔細看，就能看到防盜窗上結出的蛛網。

剛想上樓，隻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老婆婆從一樓出來。

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方以淮，時曳之鼓起勇氣，走上前詢問。

“奶奶，請問二樓201的住戶在家嗎？”

老婆婆順著時曳之手指的方向抬頭望去，隨後有些疑惑。

“201？你說的是慧安啊？”

張慧安，可可的母親，時曳之曾在醫生那裡見到過她的繳費記錄。

“是的，我是可可的朋友，請問她現在在家嗎？”

老婆婆搖了搖頭，臉上泛起惋惜和同情。

“她啊，今年5月就走了，過勞死，都病成那樣了也不肯花錢去看醫生……”

後麵的話時曳之沒有聽太清，隻覺得嗡地一聲，好像一根弦繃斷了。

方以淮上前扶住四肢發軟的時曳之，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曳之突然想到自己在出院前去向醫生打聽可可的家庭住址時，看到的繳費記錄。

“不可能，她媽媽前天還給她繳過費的。”

“嗐，那是慧安前夫繳的費，他前兩年拋下慧安和可可走了，這兩年也賺了些錢，幾個月前帶著個女人回來和慧安離了婚。”

“他沒管過孩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去了，要不是慧安將住院費寫進離婚協議，估計他早就不管孩子嘍。”

老婆婆說完搖了搖頭，似乎在為張慧安的悲慘遭遇感到不公，邊走還邊念叨著“慧安是個苦命的人，四份工作連軸轉就為了賺點醫藥費……”

時曳之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一個遊戲NPC這麼難過。

她在內心不斷安慰自己這是假的，是遊戲設定，可當她真正親眼見過，見過女孩蒼白又純真的笑臉，見過女孩抱著媽媽送的玩具熊說好想媽媽，見過那空曠冷清的陽台上也曾住著一位想給孩子治病的善良又苦命的母親。

她仿佛親眼看到張慧安擔心孩子自責，說自己不來醫院是因為那裡是不吉利的地方，卻在連續工作二十幾個小時後依舊跑去醫院，含著眼淚遠遠看她一眼。

她仿佛親眼看到張慧安在被丈夫和小三上門挑釁後憤怒至極，卻在丈夫要求離婚時隻提出了一個要求，承擔孩子的部分住院費用。

她仿佛親眼看到張慧安窩在小小的屋子裡，抓緊時間休息每天僅有的兩個小時，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猝死在離自己孩子十公裡以外的地方。

“以淮，我們回去吧。”

時曳之仿佛丟了靈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她以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