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怎麼就不能從一而終地傻到底呢?
對方“人”字未曾出口,周翡已經先下手為強了,她吃飽了,手中長刀頓時如吐信之蛇,轉眼隨著三聲慘叫,她已經放倒了三個,徑直衝到了那領頭人麵前,那領頭人一聲爆喝,雙手泛起鐵青的光,竟要用一雙肉掌去接她的刀。
誰知周翡驀地往上一躥,居然虛晃一招,縱身越過那領頭人頭頂,翻身上了一顆大樹,在樹冠上輕輕借力,轉眼人已在兩丈之外,那領頭人正要命人追擊,身後突然響起淩厲的刀鋒,幾個黑衣人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
周翡常年在黑燈瞎火的洗墨江中跟牽機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早已經爐火純青,動手的時候便看見了逼近的黑衣人,當機立斷撂下他們脫身而去。
此時,地下石牢中的謝允已經半睡半醒地養神良久,終於在壓不住的喊殺聲中睜開了眼睛,外麵是什麼場景他看不見,但聽聲音也大概能想象到。他扶著冰冷的石壁站起來,腿有些軟,步伐卻不著急,緩緩地踱步到牆上有孔洞的一側,側身靠在牆上,對隔壁的白骨低聲道:“布衣荊釵蓋不住傾城國色,吃齋念佛也藏不住野心昭昭。怎麼總有人覺得自己能瞞天過海?霍連濤真是個棒槌啊。”
白骨默無聲息。
謝允搖頭一笑,隨即又想起了什麼,臉上終於露出一點憂色,說道:“這禍端比我想象中來得還早,那小丫頭也真會趕日子,你說她跑得掉嗎?”
就在他身在囹圄,還替外麵的人閒操心的時候,隔壁石室中突然一陣稀裡嘩啦的動靜,上麵一串砂石掉下來,蹦起來的石頭子三蹦兩蹦地砸了那白骨一個腦瓜崩,把那已然魂歸故裡的白骨兄砸得一歪脖,腦袋掉下來了。
“哎喲。”謝允十分心疼地看著那在地上滾了兩圈的頭顱,心道,“罪過罪過,又是誰這麼毛手毛腳的?”
下一刻,一道人影驀地從那窄小的縫隙中衝了進來,兩步便帶著一身烽火氣落到了謝允麵前,來人飛快地說道:“我都不認識,你快看看哪個是解藥?”
謝允看清去而複返的周翡,驀地變色,她手中竟然隻剩了一把光杆刀,刀鞘不知落在了哪,不但跟人動過手,恐怕還是一路砍過來的,他難道斂去笑容,一時露出幾分厲色:“我不是叫你走嗎?怎麼又回來了!”
周翡從小被李瑾容凶到大,才不在乎他這點溫柔的“厲色”:“彆扯淡,外麵打成一鍋粥了,你少囉嗦兩句,快點看。”
謝允被她噎得不輕,然而事已至此,廢話無益,他隻好挨個接過周翡從小孔裡遞過來的小瓶子:“避暑丹、穿腸散、金瘡藥粉、這還一瓶鶴頂紅,這個是什麼?春……嘶,你跑哪去了,怎麼什麼都拿?”
周翡莫名其妙地問道:“春什麼?”
“抹春餅的醬……彆瞎問。”謝允順口胡謅,同時牙疼似的看了她一眼,接過了下一瓶,先是聞了一下,隨後他“唔”了一聲,又倒出一點嘗了嘗,先開始有一點淡淡的草藥味,片刻之後,那點草藥味陡然發難舌尖,排山倒海的辣味順著舌尖經過他口中,瞬間淹沒喉嚨,衝向四肢百骸。
謝允一個沒留神,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那股辣味仿佛一排大浪,滅頂似的掃過他骨縫中纏繞的溫柔散,一鞭子把他抽醒了,消失了不知多久的力氣緩緩回歸到他身體裡,謝允掙紮著舉起一隻手,啞聲對周翡道:“是……是這個。”
周翡眼睛一亮:“這就是解藥的藥膏嗎?一次吃幾勺?”
被辣得死去活來的謝允聞聽這種“童言無忌”,差點給她跪下,忙道:“彆彆,抹一點在鼻下舌尖就行,按勺吃要出人命的……外麵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周翡三言兩語把突如其來的黑衣人說給他聽了,謝允越聽越皺眉,說道:“不好,你從那邊上去,跟我走。”
說著,他試著提了口氣,直接順著送飯時吊下來的那草繩飛身而上,雖然周身血脈還有些凝滯,但大體不是半癱狀態了,他從頭上取下束發的簪,那東西非金非玉非木非骨,乃是少見的玄鐵,頭很尖,跟時下男子用的束發簪大有不同,也不知平時是乾什麼壞事用的,反正三下五除二就把上麵的鎖頭給捅下來了。
周翡見狀,不再耽擱,順手撿起白骨腦袋放回原位,怎麼下來的怎麼上去了。
此時,整個山穀已經變成了一條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