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陸小鳳想要靜一靜。狄蕭識趣的離開。
離開之後,隻覺得萬分無聊。白衣負劍,在深夜,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上慢慢的走著。
一個老太婆從樹影下走了出來。一個很老的老太婆,穿著身補滿補釘的青色衣服。駝背,背上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好像已將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
她走路的時候,就好像一直彎著腰,在地上找什麼東西一樣。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滿是皺紋。
看來就像是張已揉成一團,又展開了棉紙。
“糠炒栗子。”她手裡還提著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著:“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一個孤苦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還要出來用她那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
這是很可憐,很可悲的事情。
狄蕭聞著香甜的栗子,突然覺得有點餓了。摸了摸荷包,裡麵隻有一小塊碎銀子。
把那一小塊碎銀子掰成兩半,把小的一塊遞給老太婆:“半斤。”
狄蕭一向喜歡喝粥喝湯,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吃栗子了,或許是動了一點點自己都不知道的惻隱之心,她本是一個性情古怪詭異的人,突然想做什麼事不足為奇。又或許是真的餓了。
老太婆笑了,笑得滿臉的皺紋更深,突然苦惱道:“這麼多銀子,夠二百多文啦。老婆子找不開。小姐您把這些栗子都拿走吧。”
狄蕭皺眉,道:“剩下的賞你。”
“小姐您真是好人,老天爺一定保佑您長命百歲,阿彌陀佛。”
老太婆高高興興的走了,狄蕭用雪白無暇的袖子兜著半斤栗子。
栗子還很熱,又熱又香。
狄蕭覺得很好,雖然天色很晚,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卻能買到這樣好吃的栗子,她怎麼能不高興呢?(文繹:這是多麼可疑的事情啊!)
她的手指並不算嬌嫩,卻出人意料白皙且靈巧,帶著內力的指尖繞著栗子劃了一圈,栗子皮輕巧又完整的分為兩邊落在手裡。
她剝的很快,吃的也很快。吃掉栗子肉之後,還很有興致的把切口整齊沒有破損的栗子皮仔仔細細的對好,裝作沒吃過的樣子。
和預料中的一樣,半斤栗子看似很少,隻有小小的二十顆,她卻隻吃了一半就飽了。
因為她為了修行劍道,吃的一向很少,很素淨,飲食清淡。
忽然想突然覺得膩,喝點水,站起來時微微有些頭暈。
狄蕭心說:“不至於呀,雖然甜的發膩,我也不會這樣容易就頭暈。無論如何,我也有一千一百二十一年的修行在。”
坐在石頭上,她突然動也不想動一下,靜靜的坐在那兒像個死人。腦袋昏昏沉沉,突然想起自己會不會中毒了?
這個想法新鮮的讓狄蕭想笑,以她千年的武功護體,有什麼毒能讓她有反應?就連司空摘星的迷藥也沒有效果。
除了毒藥,還有什麼解釋呢?
沒有。
就在這時候,那個賣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又從黑影中走了出來。
狄蕭下意識的想要拔劍殺了她,可是她忽然發現這老婆婆昏花的老眼裡,競似在閃動著一種刀鋒般的光。這麼樣一個老太婆,眼睛裡本來絕不該有這種光的。
狄蕭閉住了呼吸,一千一百二十年的內功在體內瘋狂的運行周天,逼毒。
老太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糠炒栗子,乾枯的嘴角,似又露出一絲獰笑。狄蕭的臉很白,高眉深目的麵孔在月下看來,有著彆樣的陰鬱和灰藍。
老婆婆喃喃道:“這麼好的糖炒栗子,一個就可以毒死三十個人,不撿起來豈非可惜!”
她蹣跚著走了過來,她走路的樣子雖然老態龍鐘,仍腳步卻很輕。
狄蕭把所有的毒都用一千年的內功壓製在左手小拇指上,右手突然握住那柄並未入鞘,一直斜靠在自己身邊的長劍,一躍而起,劍尖遙指老太婆的咽喉。
老婆婆忽然笑了。她的笑聲如銀鈴,卻比銀鈴更動聽:“你沒有吃我的糖炒栗子”
“吃了。”狄蕭的手很穩,身子也很穩,絲毫看不出剛中了大量劇毒。
隻有她自己知道,身體還有一點僵硬,一點可能會要命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