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塵不染,臉上全都完全沒有表情。在這一刻間,他們的人已變得像他們的劍一樣,冷酷鋒利,已完全沒有人的情感。
兩個人互相凝視著,眼睛裡都在發著光。
每個人都距離他們很遠.他們的劍雖然還沒出鞘,劍氣都已令人心驚。
這種淩厲的劍氣,本就是他們自己本身發出來的。
可怕的也是他們本身這個人,並不是他們手裡的劍。
葉孤城忽然道:“一彆經年,彆來無恙?”
西門吹雪道:“戰意盎然,心如火燒。”
陸小鳳眨眨眼,仔仔細細的看著西門吹雪身上那冷傲的令人不敢直視的劍氣。
葉孤城道:“今日之戰,你我必當各儘全力。”
西門吹雪道:“正為此而來。”
葉孤城道:“很好。”他說話的聲音本已顯得中氣不足,說了兩句話後,竟似已在喘息。
西門吹雪卻還是麵無表情,視若不見,揚起手中帶鞘長劍,冷冷道:“劍長三尺四寸,寬一寸,淨重十斤三兩,鍛造七百二十餘年,合眾精鐵而成,劍光如冰,照之生寒。”
陸小鳳大為疑惑。他明明記得西門吹雪的劍鋒三尺七寸,怎麼會忽然短了三寸?
葉孤城道:“好劍。”
西門吹雪道:“取你性命的劍,自然是好劍。”
葉孤城也揚起手中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西門吹雪道:“好劍。”
葉孤城道:“本是好劍。”
兩人的劍雖已揚起,卻仍未出鞘一拔劍的動作,也是劍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門,兩人顯然也要比個高下。
魏子雲忽然道:“兩位都是當代之劍術名家,負天下之重望,劍上當必不致淬毒,更不會秘藏機簧暗器。”
四下寂靜無聲,呼吸可聞,都在等著他說下去。
魏子雲又道:“隻不過這一戰曠絕古今,必傳後世,末審兩位是否能將佩劍交換查視,以昭大信?”
葉孤城立刻道:“謹遵台命。”
西門吹雪沉默著,過了很久,道:“生死決戰之前,製敵利器怎可離手?”
陸小鳳大聲道:“真無聊!快快比完,我請兩位喝酒。”
司空摘星道:“這是無聊的事?”
陸小鳳道:“兩個人無冤無仇,卻偏偏恨不得一劍刺穿對方的咽喉,這種事若不是無聊,還有什麼事無聊?”
魏子雲乾哼兩聲,道:“子時已過,明日還有早朝,兩位這一戰盼能以半個時辰為限,過時則以不分勝負論,高手較技,本就爭在一招之間,半個時辰想必已足夠。”
他再也不提換劍的事,決戰總算已將開始,大家已屏聲靜氣,拭目而待。
西門吹雪左手握著劍鞘,右手下垂至膝,剛才的事,對他競似完全沒有絲毫影響,他的人看起來,還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劍,冷酷、尖銳、鋒利。
葉孤城的臉色卻更難看,反手將長劍夾在身後,動作竟似有些遲鈍,而且還在不停的輕輕咳嗽。
跟西門吹雪比起來,他實在顯得蒼老衰弱得多,有的人眼睛裡已不禁露出同情之色,這一戰的勝負,已不問可知西門吹雪卻仍然麵無表情,視而不見。他本就是個無情的人。
他的劍更無情!
葉孤城終於挺起胸,凝視著他手裡的劍,緩緩道:“利劍本為凶器,我少年練劍,至今三十年,本就隨時隨刻都在等著凶死劍下。”
西門吹雪在聽著。
葉孤城又喘了口氣,才接著道:“所以今日這一戰,你我劍下都不必留情,學劍的人能死在高手劍下,豈非也已無憾?”
西門吹雪道:“正是如此。”
有的人已不禁在心裡拍手,他們來看的,本就是這兩位絕代劍客生死一搏的全力之戰,劍下若是留餘力,這一戰還有什麼看頭。
葉孤城深深呼吸,道:“請。”
西門吹雪忽然道:“不急。”
葉孤城道:“不急,還要等多久?”
西門吹雪道:“等傷口不再流血。”
葉孤城道:“誰受了傷,誰在流血?”
西門吹雪道:“葉孤城。”
葉孤城吐出口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膛,身子忽然像是搖搖欲倒。
大家跟著他看過去,才發現他雪白的衣服上,已滲出了—片鮮紅的血跡。
他果然受了傷,而且傷口流血不止,可是這個驕傲的人卻還是咬著牙來應付,明知必死也不肯縮半步。
西門吹雪冷笑道:“我的劍雖是殺人劍,卻從不殺弱者。”
葉孤城厲聲道:“縱然受傷,我葉孤城也不是弱者!”
西門吹雪道:“你為求死而來,已然是弱者。而我,我為求戰而來。你已不配與我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