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螢已經進入了天罰的結界。

她從一開始就存了死誌。因為她既想保全三界，又想沈初黯能平平安安的。

與這些相比，她自己的性命反而沒那麼重要。

但是等她進了結界以後才發現，自己的神力全部都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

她根本沒有主動收回自己的神力。

除非……是這些神力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她身體裡的。

她像是意識到什麼，驚訝地瞪大雙眼，猛地回頭看向沈初黯。

她看到沈初黯一直在看著她笑。

這下她什麼都明白了。

難怪昨天沈初黯無論如何都要纏著她。

他知道她不管為了什麼，都不會同意收回神力，於是用那種方式悄無聲息地把神力送回她的身體。並且讓它一直在她體內一直藏到現在，方才被她發現。

她居然被他蒙騙了……

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千螢忽然反應過來，兩隻手用力拍打著結界。

她神情慌亂地喊著他的名字：“沈初黯！”

沈初黯徑直朝她走過來，到了她麵前，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輕撫她的臉頰，但卻被結界擋住，最後有些失落地放下手。

千螢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停下落。她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慌和害怕：“沈初黯，你如果也敢棄我而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我會恨你一輩子。”

“你如果真的敢，我明天就去找我的初雪神官，跟他成親，給他生孩子，然後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沈初黯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反正你本來就不喜歡我，恨不恨我，又有什麼要緊？”

千螢近乎瘋狂地破壞著結界，但即便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結界也沒有撼動分毫。

她看到沈初黯漸漸被怨氣吞噬，黑色的氣體在一點一點變成白色，透過結界鑽進她身體裡。

千螢心中咯噔一聲，整個人都貼在了結界上：“你在做什麼？快停下！”

沈初黯滿足地笑著，說道：“其實我這一身的怨氣，也是有可能變成靈力的。隻要……隻要我願意把自己的血肉喂給那些怨靈。”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似乎想要把她的樣子記在腦海裡、心裡、還有骨髓裡。

千螢哭得幾乎失了聲：“不、不要……”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阻止不了。

時隔千年，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無法救下自己族人的無力和無助。

“你停下好不好，我求求你……”

沈初黯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不肯收回神力，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三界。但我知道，你想獨自一人赴死。”

他無奈地歎口氣，喃喃道：“我怎麼能讓你去死呢……”

“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人，你給我講外麵的世界，也是你告訴我，我應該有一個名字。因為你，我對外麵的世界滿心憧憬，期待你能帶我離開那個鬼地方。”

“可是你轉眼間就不見了，我們的相遇好像變成了一場夢，一個身處泥濘的小孩，為了仰望星空，無端生出的一種臆想。”

“直到我再一次遇見你，我才知道，你是真實存在。我恨上了你，恨你給了我期待，又狠心拋棄了我。”

“可即便知道，隻要我願意，就能讓你不再回到過去，讓當年的那個小孩沒有那麼痛苦，可我還是不願意。你說你討厭我，我也討厭你，因為你總是讓我情不自禁。”

“因為這個，我對你的恨意又加深了，幾乎是恨你入骨。其實我一直都明白，你接近我，與我虛與委蛇，都隻是為了殺死我。”

“可是，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所以我現在，心甘情願地被你殺死。”

“天下蒼生的命，我一點都不在乎，可我在乎你。我怎麼忍心讓你為難，怎麼忍心，讓你看到那個陌生的我。”

千螢一邊流淚一邊拚命搖頭。

她一邊哭一邊說：“誰說我不喜歡你了，我特彆特彆喜歡你！我特彆特彆……喜歡你。”

千螢哽咽著說：“彆離開我……他們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你彆走，好不好？”

沈初黯的說話聲已經變得破碎、淩亂：“早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

“那個做糖葫蘆……的方法，是騙你的……以後千萬……彆被其他男人騙了……”

他的身形漸漸消散，怨氣化成的靈氣鑽進她體內，與她體內的神力融為一體。

她渾身無力地跪坐在結界旁，無可奈何地看著沈初黯被怨靈撕咬，魂飛魄散。

他把自己喂給怨靈，平息了他們的怨氣，是怕自己失控，也是為了給她更多的力量傍身。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死局。

隔在他們中間的，是宿命。

她強撐著直起身子，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朝謝音塵的方向走去。

她麵容冷凝，身帶煞氣，能令風雲變色、地動山搖的力量凝在手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