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幾乎已經辨不清五官的位置,整個人就像女媧還沒來得及捏好的泥人,隻有一個人的輪廓和一灘爛泥。
阿寧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大跳,麵帶驚恐地大叫出聲:“鬼...有鬼啊!”
眼看著那個血人一步步朝她走過來,她的雙腿卻僵住了,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她順手拿起一根樹枝,指著血人顫抖地說:“你彆過來!”
可血人沒有聽她的,還是自顧自地往前走,血水隨著他的腳印,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就在他即將靠近她的時候,阿寧害怕地閉上眼睛,手裡的木棍隨手亂戳。
隨後她聽到“噗呲”一聲,像是皮開肉綻的聲音,手裡的木棍也被卡住。她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那根木棍插進了他的血肉裡。
她鬆開手,嚇得連連後退。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血人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感覺不到不疼。血人從她身邊擦邊而過,徑直地走向河流,然後便倒了下去。
阿寧轉過頭,看著他的背影,竟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河水瞬間被染得血紅,像是天上月色的傑作。紅色的水流裹挾著血人的身軀,叫囂著順流而下。
過了許久,阿寧的身體才恢複些許知覺。她低下頭,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口中不停喃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艱難地動了動腿,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地往回走。
她的精神變得有些恍惚,甚至懷疑剛才看見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一場夢。
如此一來,她再沒有心思去找段胥了。
回了戲班,趙阿嫂等人走上前跟她說話,可她卻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能看到他買的嘴唇在一張一合。
於是她一句話也沒說,獨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些天她實在經曆了太多打擊和驚嚇,再經不起任何的刺激了。
這些壞事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都要在這個時候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阿寧頭暈腦脹,進門便躺下睡了。
趙阿嫂被隔在門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對旁邊幾人道:“阿寧那麼愛笑的一個人,最近都沒見過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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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阿寧是被外麵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她一臉疑惑走出門,看到院子裡擺了一個巨大的台子,一個道士裝扮的老頭站在上麵,一會兒閉眼冥思,一會兒手裡拿著符紙在跳舞。
這是在做法事?
可昨天那個道士還沒說過要來,怎麼今天這麼匆忙便做起來了?
戲班眾人皆圍在台下,身體跟隨李嶽的動作一起動,他轉圈,他們也跟著轉。
阿寧攔住正跳得歡快的小四,將自己心中的疑問都問了出來。
小四答道:“今天早上,這位道長突然登門造訪,說今日是吉日良辰,最適合驅邪,讓我們即刻去做準備。”
阿寧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隻站在最外圍,看那道士的動作。
不隻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她總覺得,那道士來跳了幾圈之後,院裡真的亮堂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李嶽終於了停下來,又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冥思許久,才睜開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彎下腰,打開自己帶來的一個大箱子,站在它麵前念了幾句咒語。幾個人走上前把裡麵的東西給抬了出來。
他們從裡麵搬出一麵大鼓,放在祭台正中央。李嶽又從裡麵拿出一隻小巧的笛子,將它橫在身前。
李嶽道:“這是我特意為你們準備的驅邪法寶,隻要你們用它替換之前的樂器,此後便可高枕無憂。”
孫叔和趙叔上前查看了一番,心中頓覺感激。
這麵鼓比他們戲班用的鼓要好上百倍千倍!
他們請道長來驅邪,道長不收他們的錢,還送他們這樣好的樂器。
他們口中連連道謝,就差給李嶽跪下了。
李嶽笑著擺擺手:“不必謝我,你們隻需記得,這麵鼓必須要日日敲,就算壞了也不可更換,否則很可能再引來邪祟。至於這笛...不必使用,將它泡在恭桶中養著就好。”
孫叔和趙叔都對這獨特的要求感到奇怪,但還是想著,兩件樂器而已,照做也沒什麼。
李嶽道:邪祟的事,我就隻能幫到這了。人間的恩怨糾紛,可就不歸我管了。聽說被戲台砸死的死者家屬仍然沒有善罷甘休,你們打算怎麼做?”
提起這個,趙叔就滿麵愁容:“戲班無權無勢,他們越過律法,對我們不依不饒,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不知道長能否指點我們一二?”
李嶽摸著胡子,笑道:“我聽說白家有意求娶你們戲班的一位女子,若戲班能與白家結秦晉之好,那這事兒就迎刃而解了。”
“白家的家主對我有恩,我此次便是為報恩而來,所以其實我說這話,有失公準。但這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