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生(1 / 2)

刀尖蜜(重生) 草燈大人 4233 字 10個月前

第九章

晚上,薑蘿躺在床圍子裡發怔。

她仍舊睡在自個兒的寢房,隔壁裝舊物的廂房被周仵作清理出來,擺上了新買的床榻與衣櫥立櫃,給蘇流風住。

薑蘿伸出胖乎乎的五指,揪了揪垂落的嬰戲圖床帳,想到了開心事,又抱著柔軟的棉被,笑著打滾。

怕吵到先生休息,腳上踢踏的聲音放緩了,她像一條青蟲似的鑽入了被窩垛子裡,閉目養神。

薑蘿沒有忘記前世被薑敏和陸觀潮聯手害死的事,但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回到吃人的皇宮裡和那些人爭來鬥去,爾虞我詐。

如果可以,今生她想逃離皇宮,隻做蘇流風的家妹。

薑蘿記得,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周仵作得了重病,行將就木,藥石無靈。

祖父死後,她被宮人認出來,帶回了宮裡,開始她淒慘的一生。

薑蘿希望今生她能救下祖父,如果實在治不好絕症,她想在祖父彌留之際,多陪陪他。

在周仵作辭世後,她會離開這裡,不被宮人們找到,可能獨自一人,也可能和先生待在一起。

距離那一日到來,還有七八年呢!

這是薑蘿兩世裡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她要好好珍惜。

翌日早晨,絢爛的日光傾瀉入步步錦窗欞格,照得長頸白瓷花瓶裡兩支蟹爪菊明豔動人。這是周仵作特地給薑蘿帶來的花,小孩子家家愛俏麗,他事無巨細給薑蘿辦妥帖。

今日要上縣衙,薑蘿特地挑了一件簇新的榴萼黃襖裙,搭配上兩條溪河珍珠米梔子黃發帶,脆生生的一片楓葉黃,很應秋景。

周仵作帶兩個小孩上衙門是存有私心的,一個是不放心阿蘿獨自居家,另一個是蘇流風年紀不大不小略尷尬,他想帶他上衙門裡跟著官吏們多聽聽多看看,若是個好苗子,周仵作想供他讀書。

周仵作知道,他老了,這一副身體堅持不了多少年。他要是走了,阿蘿無人照顧,定會吃苦頭。蘇流風是個知恩圖報的小子,他把孩子培養起來,往後還能看顧一下阿蘿。這般,周仵作埋入黃土後才能放心。

他苦大仇深的眉眼,在見到漂漂亮亮小孫女的一瞬間,煙消雲散。

周仵作笑著摟住飛撲而來的薑蘿,笑說:“哎呀,這是誰家的小姑娘,長得真俊俏。”

薑蘿被祖父舉高高,銀鈴似的笑聲傳出一串兒。

她一麵咯咯笑,一麵說:“周家的,周家的!”

薑蘿坐上周仵作的肩頭,一回頭,瞧見蘇流風。

先生今日穿的長衫是艾背綠。祖父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略顯成熟端穩。好在蘇流風什麼樣的衣物都能壓得住,袖管折上幾圈,勉勉強強合身。

先生還束了發,用上薑蘿贈的茶褐色絛帶,烏黑油亮的長發綁縛不緊,帶點鬆散的閒適感。

薑蘿算是明白,為何她兩世和蘇流風相處都那麼自得了。先生身上總有種不緊不慢的悠閒氣質,教她不知不覺間也安下心神。這樣的人,要麼是城府極深,運籌帷幄之中;要麼便是生性疏淡,無欲無求。

薑蘿想,先生這麼善良的人,一定是後者吧。

她跳下了周仵作的肩臂,上前牽蘇流風的手。

這一世,她視先生為兄長,並不覺得兄妹間親昵一些有什麼逾矩。

薑蘿抬頭,笑問:“哥哥,你害怕上縣衙嗎?”

蘇流風搖搖頭。

“你不必怕,許阿爺他們都很好的。”

薑蘿細心給他說衙門裡頭的事,蘇流風事先知情,有備無患。

玉華鎮衙門的官吏不算多,一名知縣,一名縣丞,一名主簿。

縣太爺許河和周仵作年紀相當,由於性子耿介,學不會以禮疏通人情,在地方任職幾十年都不得升遷。但他待薑蘿卻是極好,私底下薑蘿有時還會喊一句“許阿爺”。

縣丞周瑾是個三年前上任地方的年輕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想做一番事業,但奈何地方百姓有自個兒的活法,他的“新政”總是無疾而終。許河禦下溫和,縱容周瑾一遍遍試錯,一老一少搭檔著辦差,也還算和睦。

而主簿張巍是個老學究,見不得血氣,每每遇上凶案就跑得很遠,成日裡窩在藏書閣裡看書、整理稅賦賬目與詳複文書。

薑蘿頓了頓,對蘇流風說:“哥哥可以和張主簿請教學問,他很厲害,能教你識字的。”

上輩子的蘇流風是個學識淵博的文臣,薑蘿希望他今生也能入仕,在朝堂裡大放異彩。

蘇流風凝視著牽妹妹的手,沉默寡言了一路,忽然問了句:“阿蘿希望我念書?”

薑蘿不假思索地點頭:“嗯!哥哥比所有人都聰明,我想哥哥能上縣學裡念書,以後還要考科舉!”

蘇流風錯愕,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一條路。

聽起來竟有點荒唐。

但小孩子很高興,他不忍心令她失望。

於是,蘇流風微笑:“好。”

如阿蘿所願。

上了縣衙,官吏們待周仵作的一對孩子都很親和,這讓蘇流風鬆了一口氣。

張主簿受小孩子阿蘿所托,特地領了蘇流風入書閣幫忙整理文書。

他沒有那麼閒心教授蘇流風習字,隻囫圇講了幾句,隨後便繕寫自己的文書去了。

翻閱卷宗時,張主簿下意識念了點檔案上的字眼,蘇流風則立於一側默默旁聽。

待晚衙時分,張主簿要下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