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潮心尖意動,想同薑蘿更進一步,卻發現小娘子不過強忍戰栗,勉力接受他的溫情懷抱。
“陸觀潮,對不起。”薑蘿又一次瑟縮,垂下頭來。
“喚我什麼?”
“郎君。”
陸觀潮不再冒進,他鬆開薑蘿的手,寬慰她:“彆擔心,阿蘿,我們來日方長,你的心病會慢慢好的。”
“嗯。”薑蘿頷首。
接著,她第一次探手,主動握住了陸觀潮那一雙白皙漂亮的手。
她細細撫著,愛不釋手。
如前世那一般。
夜裡,陸觀潮回府了,他不能留宿府外,一個是上朝會耽擱時辰,另一個是陸老太太被兒子的叛逆鬨得焦頭爛額,若是他再任性妄為,薑蘿定有危險。
他要保護她。
白日裡,薑蘿心血來潮,放起了紙鳶。
竹枝兒是她喊下人劈的,紙麵上的畫,是她親自繪的。拿毛筆蘸顏料,用了芝蘭紫畫葡萄,荷葉綠畫藤。
葡萄風箏就這麼起飛了,她順風高高扯線,一邊歡快地跑,一邊歡快地笑。
可惜天公不作美,紙鳶還是被掛到了牆簷上,簷角一勾,拴著的線斷了,正好卡在瓦片裡。
薑蘿著急:“快拿梯子來,我去取紙鳶。”
蓉兒大驚失色:“阿蘿夫人,您摔著可怎麼辦呢?”
喊薑蘿“夫人”是陸觀潮的授意,他有意抬舉這個外室。
“快去!”薑蘿不容她置喙。
待梯子搬來,薑蘿捏了捏袖囊裡的香粉荷包,小心爬牆。
就在她探手去取紙鳶的一瞬間,一道黑影竄出,卷過那一隻紙鳶。
薑蘿被嚇了一跳,回頭,已有帶刀的侍衛伏跪於地:“夫人小心,這等小事,您喊屬下來辦便是。”
薑蘿凝視地上跪著的烏發少年,眼眸發冷。
她沒有合適的機會灑香粉通知蘇流風了,原來這個院子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鬆散,分明是偽裝成樂土的牢籠。
戒備森嚴。
薑蘿彎唇一笑,天真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冷冷答話:“折月。”
“好名字。”薑蘿疑惑地問,“那麼折月,你是陸觀潮派來監視我的嗎?”
折月挺直的脊骨一僵,好半晌,他道:“是。”
“很好。”薑蘿下了梯子,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真是一條好狗。”
薑蘿心裡對陸觀潮又生起了一股子寒意,她明白,無論她多溫柔體貼,陸觀潮都對她留了一手。
思及至此,她頓感索然無味。
又想吃東西了,唯有咀嚼食物時,薑蘿才能暫時忘卻煩惱。
小廚房的廚娘變著法兒烹食,畢竟想要薑蘿在這一畝三分田的院子過得舒心,吃喝玩樂上的花樣必不能少。
逗得薑蘿開懷,大公子還有賞賜。
薑蘿捏了一塊蜜汁豬肉脯來咬,見折月要走,喊住他:“既然監視,就在我麵前盯著,彆藏著掖著了,沒勁兒。”
折月抿唇:“是。”
“你幾歲了?家裡幾口人?習武多久?跟了陸郎君多久?”
折月抬眸,呼吸一窒,良久不語。
薑蘿心想,這小暗衛還挺警覺,不免挑了挑柳眉。
她壞心四起,故意逗他:“不說話嗎?那我服毒自儘,讓你不好交差。”
“十八,孤兒,十五年,七年。”聲音既冷又脆生,利落得很。
薑蘿呆若木雞,半天才懂,這是回答她的問題。
她啜了口牛乳:“那你的生辰呢?”
“今日。”折月無關痛癢地開口。
“什麼?”
“……”少年又不講話了。
薑蘿心想,天底下還真是各有各的玄妙,竟讓她撞見小孩子誕辰生日了。
在陸觀潮的院子裡,薑蘿也不裝了,她曆經一世,心境又不是十多歲的孩子,都幾十歲了,自然看折月也帶點長輩的關照心情,一個耍硬氣的乳臭未乾的小子。因她的事,一起被鎖在這個院子裡。
秉公辦事的傀儡,無趣極了。
“算了,你等我一下。”薑蘿拍拍手,起身。
“阿蘿夫人要去哪裡?”折月警惕。
薑蘿玩味一笑:“你想跟來就跟來呀。”
那甜美的笑滿滿都是不懷好意,折月猶豫一瞬,還是跟上了。
薑蘿去的是灶房,她轟走廚娘們,親自燒水,下細細的長壽麵,還煎了一個荷包蛋。
她挑了農家老酒,用笊籬撈麵,放上蛋,撒上蔥花,端到折月麵前:“吃吧。”
折月一怔,指尖微顫。
“你家主子真不會做人,連下屬生日都不知打點一番。”見折月不動,薑蘿冷笑,“放心吧,一碗麵而已,我不至於拿這個賄賂你。不吃的話就倒了吧。”
折月猶豫一瞬,還是低下頭,取筷子大口朵頤,連湯都喝了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