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交代很多東西,鐘音聽了連連冷笑,渾身散發嗜殺的氣場。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總覺得雪山這狂烈風雪總帶著悲憫感,為什麼雪妖這個關頭還要出來抓人。
原來是它在為自己無能而憤怒。
她再也等不及,直接握拳,狠狠一拳頭敲裂這個入口。
山石塌陷,窸窸窣窣的石塊掉入甬道,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鐘音探頭看了眼。
長長的甬道由冰做成,一路往裡延伸至山心,儘頭數道岔路通向不知名地方,無一例外每條路都幽幽晃晃傳出極濃的血腥味。
根據雪妖所說,諸犍二百年前出現在這裡,想來是應該知道是她下來才嚇得趕緊躲起來,這條甬道就是它抓了人類幫它打通的。
它躲在這裡借雪妖之手肆無忌憚摧殘雲鄉人類性命,高枕無憂,隨心所欲。
以她對諸犍了解,每條路隻會通往一個地方——諸犍老巢。
諸犍在不周山時就霸道蠻橫,經常找彆的獸打架就算,還愛偷吃人家下的小崽子。
吃就算了,這賊東西還潔癖,生吃的、活吃的、切條的、風乾的….必須分開放在老巢洞裡,絕不能沾上丁點血腥。
她不用想不用看,都知道這山裡已經累累白骨堆積,冤魂不散。
鐘音扭頭看向雪妖,語氣平靜。
“身為天地之靈,打不過也逃得了,然而你偏偏留下助紂為虐,值得嗎?”
天道偏愛精怪這類產物,但也非常嚴苛,一旦它們做出有違天道法理之事,隻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灰飛煙滅,再不存在。
雪妖嗚咽聲低若蚊蠅:【值得。】
它也不敢狡辯推脫,醜陋麵孔上反而露出一絲愧疚與難過。
【對不起。】它用心聲表達歉意。
“這句對不起你去跟死掉的人說。”
鐘音表情極淡,毫無所謂。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或者說沒什麼感情,對於雪妖的選擇她隻呈一個批判態度。
天地之靈大多因守護而誕生,結果這頭雪妖卻做了他人的刀。
無論它是為了誰,消亡結局是活該。
說完,她不再耽誤時間,抓住雪妖,一起躍入通道。
落地後,鐘音側耳傾聽岔道裡的動靜,除去呼嘯如雷的穿堂風外,有一條岔路傳來咿咿呀呀的吵鬨聲音,隱約還有濃鬱腐臭味。
“還有活人?”她冷漠質問。
雪妖並不回答,眼神閃躲,垂下頭去。
鐘音明白了,二話不說朝那道走去。
她速度很快,一路往裡,淡藍冰麵上堆滿白骨和被凍住的粉白碎肉到處都是,越深處越多,看骨頭大小都是年幼的孩子,一根根慘白白骨隨意被丟在地上,好似永不能見日光的廢棄垃圾,無人在意。
這麼多?
鐘音臉色越來越嚴肅,心中憤怒不已。
該死的諸犍。
再往裡走,最底就是冰做成的簡易房屋,那聲音也越發清晰。
她已經猜到什麼,忽然停住腳步。
屋裡擠著數十個人,披頭散發衣不蔽體,男多女少,基本上都是青年人,有幾位形容呆滯的女性還抱著正在啼哭的嬰兒,前段時間被抓來的幾個還穿著登山服,縮在角落眼神呆滯,好似已經被折磨瘋掉。
冰屋裡陳設非常簡單,排泄桶、吃飯桌、堆在一起的爛衣服…..還有臟亂不堪的破爛床鋪上都是深一塊淺一塊的暗斑。
像血,也像是肮臟體.液。
他們看見鐘音出現,立即手舞足蹈衝過來,每個人攻擊性都很強。
尤其是抱著嬰兒的女性突然之間就乍起,怒目圓瞪,死死將孩子藏在懷裡,那眼神恨不得活剮了鐘音。
她們在恐懼,恐懼她會搶走孩子,哪怕衣衫襤褸弱小瘋癲,仍然奮不顧身想要保護孩子。
鐘音眸光落在雜草堆裡的胎盤與臟臭液體,這下還能想錯麼?
該死的家夥,又玩了以前的老招式。
竟然豢養人類生幼兒為食!
她怒從心起,揮手將所有人弄暈。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歌聲,她倏然看向山壁,歌聲在那後麵,是諸犍老巢!
那家夥未免太舒坦!
她今天,就要扒了它的皮!
【都是他逼我的,你彆傷著她。】察覺到鐘音滿身怒氣,雪妖忍不住為自己開脫,生怕她一個生氣把自己宰了。
“你少廢話!”
鐘音抬手揪住雪妖脖子上毛皮,又一拳砸向山壁,整座雪山頓時窸窸窣窣開始震動起來。
充滿怒氣的一拳,徑直打通兩條通道。
*
諸犍寢宮。
“你在櫥窗前,凝視碑文的字眼,我卻在旁靜靜欣賞……”
諸犍懶洋洋趴在雪豹皮製成的塌上,明明是豹身,卻長著一張粗糙人臉,人臉上隻有一隻拳頭大小的眼睛,它舔著自己長尾,表情舒舒服服,恣意欣賞著人類歌喉。
在塌下麵有兩男一女跪在地上,頭發衣著淩亂,三人皆戰戰兢兢,喘息聲微乎其微。
安冉顫顫巍巍唱著歌,眼淚嘩嘩流下,近乎哽咽。
她覺得自己可倒黴了,就打電話給慕思姐的功夫,一眨眼她就被抓到這裡來,現在還必須給這怪物唱歌!就他爹離譜!
那兩個男人神色更是恐懼,時不時去瞄前方巨大的怪物,又時不時將眼神落在怪物塌旁橫陳的一具軀體上。
那具軀體能看出是個女人,她被置放在乾草堆積起來的木板上,枯瘦如柴仿佛剛出土的乾屍,身上穿得是彝族人鮮亮明麗的服裝,胸膛幾乎沒有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看怪物這架勢,應該是它心愛的人?不然怎麼不吃她也不乾什麼,偏偏就放在身邊。
但又不太像,因為感覺更像隨手扔在那裡看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