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音聽到它痛苦的心聲,眼波微動,卻似無所覺,表情淡然。
人需要信仰來強大,但同樣信仰就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快點決定。”她再次催促。
雪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它抖抖毛皮,慚愧對懷裡氣息微弱的阿思琪道歉。
其實它自己也忍不住想反抗諸犍,死的人太多了,被抓來的男人女人不是瘋了就是瘋了,它覺得自己也快瘋了,但總因為吊著口氣的阿思琪選擇視而不見、麻木不仁。
阿思琪老到不能說話那天,她哭著說自己是罪人,說自己終於要死了,它才知道它究竟做了什麼,所以它頻頻製造風雪想要結束這場錯誤決定造成的局麵。
事實證明,它成功挽回了這場錯誤。
雪妖揉了揉它心愛姑娘蒼老乾涸的手,皮皺巴巴,但它仍然珍惜輕柔,好像以往五十年那樣愛惜。
它自詡深愛救下阿思琪,薄情寡義幫諸犍抓人豢養,又自私自利讓她一直活著。
恍惚間它好像看到阿思琪漂亮溫婉的笑,身處諸犍掌控,她仍然熱情自由,偶爾破例被允許和它在一起時,她喜歡撥弄雪堆堆出一個滑稽的雪人,調笑問它如果它是人形是不是長得這麼好玩。
想到這裡,雪妖忽然用自己的頭最後蹭了蹭她額間,然後站起身朝鐘音看來。
【我會贖罪。】
【但在這之前,讓我先送我的阿思琪去輪回。】
它心聲果決又充滿堅定力量。
鐘音眼神微暗,毫不猶豫在掌中瞬間積聚起顏色非常純粹的藍色水流。
她心平氣和掀了掀眼皮,語氣淡漠。
“行。”
“天道在上,那麼現在我以處刑人的名義,執行對你最後的判決。”
*
半小時後,監管局和協會的人終於找到諸犍老巢。
雪山風雪漸停,仿佛奮力抗爭後的野獸失去行動能力,奄奄一息蟄伏起來,斂去氣息等待死亡,因為如此,他們才特彆簡單就找到了這裡。
但唯一讓杭舟遊覺得古怪的是,從雪山入口到老巢,有人留下了標記。
那是手舉指明方向樹枝的十來個雪人,每隔百米就有一個,似乎有意指引他們進來。
對此,比起其他人認為的好心,杭舟遊更覺得是一種挑釁。
他環顧四周,沉聲衝忙碌的眾人發問:“怎麼樣了?”
“人都救出來了,大多都已經瘋了,那諸犍倒是精,生怕被人發現,就把人圈養起來,食物就無窮無儘了。”
“雪妖呢。”
“雪妖也不見了。哦還有,有三個人精神還算正常,隻不過他們好像失憶,並不知道發生什麼。”
“失憶?” 杭舟遊有些疑惑。
監管局還沒來,他們怎麼失憶?身上也沒有失憶符的印記,難道是留下標記那人做的?
思考不出什麼,杭舟遊麵無暖色按了按腰間的特製符文槍,修長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槍身。
這眉頭不展的模樣讓人一看就不敢大喘氣,眾人屏住呼吸放輕放慢所有動作,生怕惹惱他後吃苦頭。
還是杭舟遊的助手葉重明上前,斯斯文文點頭回話。
“對,的確都已經失憶,手法很精妙,應該是玄學中人。”
聞言,杭舟遊負手而立,譏諷嗤笑。
先前他們守在山腳想進去處理異獸時,是根本不知道是諸犍,還是剛才他身邊這頭重明鳥發現的。
這諸犍非常奸詐,玩的好一手調虎離山,竟讓雪妖作誘餌跑出去了,之後重明鳥感應到客棧爆發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他們還以為異獸跑出去了,隻好急忙回客棧,卻在路上卻發現風雪之力暴動,似乎有什麼在朝雪山飛奔而去,他推測一番就知道中計,於是扭頭追上。
沒想到還是差那麼一步,不僅中計,還被人捷足先登。
起初他就懷疑雪山天氣異變與天地之靈有關,現在是完全確認了。
回想起剛才感覺到的力量,雪妖似乎變強,一下子無影無蹤,未免太過離奇。
杭舟遊沒說話,蹲下身摸了摸地上打鬥過的痕跡,閉起眼模擬當時的場景,按照痕跡來看,諸犍應該是被更強的一方壓著打。
絕對性的壓製。
所以把人搞失憶的,也是那人?
那麼到底是誰會對異獸下手,是人,還是另一隻異獸?
“把這裡照片都拍好留存,每個角落都彆放過。”
杭舟遊從不拘泥想不通的事,叮囑完就當任務結束,慢慢起身時卻無意踩到兩塊碎石,下意識看去,那碎石上麵粘著藍色液體十分引人注目。
他拿起來仔細查看,隻看了兩眼,就覺眼睛疲累不堪,仿佛有漫天遍地的壓力衝他大腦襲來。
這應該就是玄門中人所說的威壓。
杭舟遊覺得事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他收好碎石,吩咐手下。
“把人都帶回去,該治療治療,該心理輔導心理輔導,重明,你跟我先回民宿一趟。”
他得先回去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