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最後我還是敲開了神裡家的大門。
先是告知神裡綾人不需要安排我麵見將軍了,然後將八重神子給的禦守遞給華代夫人:“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我在稻妻這段時間會擔任您兩個孩子的老師一職。”
“那麼,今後請多多指教了。”
雖然要給人當老師,但不代表我要放棄自己寫了一半的論文。
於是就出現了我坐下廊下奮筆疾書,院子裡是正在練劍的兩兄妹,而華代夫人就坐在我對麵煮茶這樣各自不打擾卻頗為和諧的畫麵。
冬日裡外麵比較冷,廊下四麵都掛了簾子擋風不說,還點著暖爐。
等到練劍的人掀開簾子進來,華代夫人將煮好的熱茶為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托馬今日不在,所以我也算蹭著再次嘗到了華代夫人的好茶藝。
習劍過後是文課,他們本來就有先生,那些繁文縟節本來就不用我來教,我隻負責教會神裡綾人如何在天守閣諸位大臣中站穩跟腳。
夜間的書房裡點上燈之後才是我的教學時間。
“將軍不會寵幸任何人,所以就斷了做寵臣的道路。你想在天守閣那看不見刀光劍影卻實實在在吃人的地方站穩,首先要學會借力。”這種時候下棋往往用來消磨時間,我們對坐博弈,“前段時間你太過鋒芒畢露,想必得罪了不少人。這種時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如果實在靜不下心,可以多練幾張大字。實測有用。”至於這個實測是數千年前的親身試驗這件事就不必告訴他了。
大多時候,綾華會前來旁聽。
許多可以講給神裡綾人的課他都不願意讓妹妹一起聽,所以每當淩華過來一起上課的時候,講課的內容大多是如何更好、更快的批複文件,起草公文之類的實用小技巧。
但是年幼的妹妹也會在課餘找到我,說想要學更多東西。
“哥哥已經很累了,我知道他想讓我在他的庇護之下長大。”長相與華代夫人肖似的小姑娘在我身旁正坐,她正不安地摸著手裡的折扇,“但我不想這樣。”
她抬頭看向我的方向:“我想要替兄長分擔他肩上的重任。”
這可真是美好又純粹的祈願。
我的茶道學的不算好,但勉強能沏出一杯能喝的茶。
將茶杯遞給身邊的綾華,我向她確認:“你是神裡家的大小姐,綾人可以護著你像所有稻妻的貴族小姐一樣開心長大。然如果你選擇分擔他的權利,以後等著你的會是處理不完的公務和麻煩事。”
綾華甚至沒有多加思考,接過我的話就道:“我想好了。”
她抬起頭,束起的長發落在後頸上,像一隻優雅的鶴。
“那就打開你的折扇。”我將手伸向她,“跟我來。”
神裡綾人之前的表現像是不願意綾華接觸太多政務,但看到妹妹開始學習處理公務時他並未表露出異樣的情緒。
“無論綾華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我都會支持她。”少年靠在廊上,他的視線透過窗落在正低頭認真看文件的妹妹身上,“身為兄長,我的義務就是為她清理乾淨即將踏上這條路上所有可能染臟她衣擺的臟東西。”
“她隻要乾乾淨淨就好。”
我站在他身邊,遙見到踏入院門的華代夫人就抬手和對方打招呼。
神裡綾人見狀直起身,低頭向母親行禮。
綾華是個聰穎懂事的姑娘,但我近日課題正進展到最要緊的時候,所以去往神裡家的次數其實在逐漸變少。
等我抽出空再次拜訪,從托馬口中知道了神代夫人臥病在床的消息。
“自從神裡老爺去世後,夫人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托馬並沒有隱瞞神代夫人的病情。
托馬是神裡綾人十分信重的副手,但他如今在外麵忙卻沒有帶托馬,可見神代夫人的病重裡沒有絲毫摻假。
隔著屏風,我將攜帶有一段時間的禦守留給神代夫人。
遲暮的美人不願意將病氣過給尚且鮮活的年輕人,連想要在近前侍候的綾華都不被允許越過這道屏風。
“這是八重宮司親手製作的禦守。”站在外間都能聽到神代夫人已經變得沙啞的咳嗽聲,我囑咐侍女將禦守為她掛在床前,“鳴神在上,願您平安無憂。”
往日裡頗為沉穩的綾華在母親病倒後都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熟悉的庭院裡,之前揮刀的身影消失不見,慈愛的母親如今正臥病在床,而兄長因為公務原因不得已在外忙碌,這裡隻剩下她一個人靜坐。
“會好起來的,綾華。”我走到她身邊安慰身形頗顯寂寞的小姑娘。
二月的風將滿城的櫻花吹成含苞待放的姿態。冬日最後的風將上一年留下的氣息帶走,然後春風送來好運與一切都在轉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