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徐元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子在高興過後,已經坐到了飯桌上,避過他的目光,徐進生嘴唇蠕動了一下,遲疑地喊道:“爸?”
徐來福衝著他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心裡有成算著呢,如此,倒是讓徐進生放下心來了。
他爸可是個能人,從年輕時的學徒,一步一步地走著,直到今天,已經成為了鋼廠的五級鉗工,這可不是悶著頭學技術就能做到的事情,論起心眼兒來,他們一家子加起來,都比不上他爸的一個零頭多呢。
一家人各懷心思地吃了晚飯,夜深時,於晚菊躺在床上,黑暗中,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裡存著事兒,怎麼也睡不著覺。
翻了個身,實在是好奇跟擔憂的心情占據了上風,輕輕使力推了推自家老頭子:
“誒,你跟我交個底兒,元元下鄉的事情,你就這麼依了他?”
他們家住的雖然是筒子樓,但因著徐來福老爺子五級鉗工的級彆,加上徐進生也在鋼廠裡工作,分到的房子麵積還是相當可以的。
家裡就這麼五口人,住得可比彆人家寬裕多了,徐元五歲之後就單獨住一個房間了,跟他們老兩口的房間還隔了些距離,故而,於晚菊並不擔心老兩口說的話會被孫子聽了去。
徐來福眼睛都沒睜,輕聲地“嗤”了一下:“怎麼可能?明早我帶著他出門後,你去把櫃子裡的那瓶酒悄悄地送到街道辦主任家裡去,報上名又怎麼了?咱們孫子不在下鄉政策裡,把名字劃掉,也不算為難他。”
聽到這話,於晚菊安心了,她就知道,還是老頭子主意多,翻過身來,這下,她總算是能踏實地睡個好覺了。
而跟老徐家住在同一層樓的,也有幾戶人家在議論著這件事情,譬如說,跟老徐家不怎麼對付的張家。
“誒,你說,徐元這孩子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啊?他們家就這一根獨苗,徐老頭跟他爸媽都是拿工資的人,就算掏錢給他買個工作也不是什麼難事,他怎麼就跟著了魔似的,非要下鄉呢?農村那地方,有什麼好的?”
張成剛媳婦兒給自己男人學了一遍晚飯時候她聽到的那些話,撇撇嘴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好日子過夠了吧,該,誰讓他們一家子把那小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了這些年,教出來的卻是個沒腦子的!也不知道,徐進生這會兒是不是正後悔著呢!”
張成剛的語氣中不乏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嚴格意義上來說,他跟徐進生其實沒有在明麵兒上產生過什麼大矛盾。
可是,他們倆都是鋼廠子弟,還是同班同學,當初他高考落榜,徐進生卻成了大學生,這種落差感就足以讓他嫉妒得要命了。
更彆提,徐進生媳婦兒是百貨公司的售貨員,是帶著工作嫁進來的,他媳婦兒呢,長得沒人家好看就算了,還隻有初中學曆,沒有工作,結婚後就隻能在家裡帶孩子。
現在兩家又挨得這麼近,老徐家的日子過得怎麼樣,他可都看在眼裡著呢,嫉妒,一點一點地占據著他的心,所有的不滿積攢起來,也就難怪張成剛看到老徐家的笑話,會這麼高興了。
他媳婦兒沒搭話,怎麼說,徐元也隻是個孩子,她雖然不理解這孩子的想法,卻也盼著他能早點兒想通,不然,命根子下鄉受罪去了,隻怕,得一並帶走老徐家的大半精氣神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