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有些爛桃花。
賀頌還在廁所沒回來,顧牧塵坐在沙發上喝檸檬水,拿出手機點進“今日宜忌”這個應用,看上麵顯示出的黃曆運勢。
說來有點羞赧,顧牧塵理科出身商業世家,卻有那麼一丟丟小迷信。
有些做生意的特講究,從公司名到門口花籃擺設,都要請人看看算算,更遑論一些大的事業決策了,而顧家則正相反,顧老爺子這輩子就不信那神鬼叨叨,自信行得正坐得端,言行舉止都貫徹著他的無神論觀點。
而他媽顧紅娟女士,則一脈相承。
顧紅娟生性潑辣彪悍,二十不到跟人私定終身,見識到男人空有皮囊後果斷踹之,在那個年代乾出去父留子的事,年紀輕輕就接手了家裡的公司,做得可謂風風火火,如今退出商場也毫不眷戀,帶著自己的混血小女兒滿世界亂竄。
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顧牧塵的小迷信就有點偷偷摸摸的。
其實他也就是看看今日運勢,偶爾和朋友去廟裡吃點齋飯靜靜心,還蠻愜意。
果然,上麵赫然寫著一行大字。
諸事不宜。
顧牧塵繼續往下劃拉。
忌會友,忌出行,忌與人爭吵。
幸運方位:東南。
……得,這下全踩了個遍,顧牧塵毫不猶豫地退出了頁麵。
姥爺和媽媽說得對,封建迷信要不得。
這會兒快到淩晨了,酒吧裡燈影變幻音樂悠揚,手機亮起,那個粉色蓮花頭像發來條消息。
“頌兒喝大發了吐呢,我帶他洗洗臉就回去。”
還沒等顧牧塵回複,“叮”的一聲,屏幕上方又出現一條消息提示。
“今日宜忌提醒您:可吹風去晦。”
顧牧塵淡定地收回手機,他雖然有點小迷信,但也不是什麼都會跟著做,這會懶洋洋地撿了個果盤的葡萄吃,剛放進嘴裡就皺起眉:“靠,怎麼這麼酸,比賀頌的愛情都酸。”
他又略帶嫌棄地掃了眼哈密瓜塊:“怎麼不是方正的,切這麼長,比賀頌看上那渣男的命都長。”
正無聊地自言自語呢,餘光瞥見個白影朝自己飛過來,顧牧塵略微往旁邊躲了下,發現是枚紙飛機,轉著旋落在麵前的桌子上。
顧牧塵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前方卡座那裡有人衝他揮手,擠眉弄眼地示意打開那枚紙飛機。
……今天怎麼了,沒完沒了了還?
他到現在這個年紀和職場地位,其實很少收到這樣明目張膽的示好或追求,勢均力敵的知曉顧牧塵的脾氣不會追,下屬或者點頭之交不敢追,隻有在酒吧之類的聲色場所,會因為這幅模樣遭到點搭訕。
但也不至於這麼多。
顧牧塵抬眸看了眼酒吧大門。
正好是東南方。
他當機立斷站起來往外走,正好跟剛回來的賀頌擦肩。
賀頌迷迷瞪瞪的:“你乾嘛呢?”
顧牧塵腳步不停地答了句:“看星星。”
門上掛著的黃銅小鈴鐺晃動,雨已經停了,雖然是夏天,但淩晨的氣溫格外的低,街道上的行人都沿著邊避著風走,顧牧塵雙手揣兜立於簷前,正正地被淩冽的寒風撲了滿臉。
真、特、麼、冷。
那吹個兩三分鐘就差不多了,心意到了就行,他可不會真傻在這站著挨半天風刮。
旁邊聖誕樹的鬆針也被刮得直晃,上麵有閃著金光的星星,纏繞拉扯的玲瓏燈泡,胖乎乎的鬆果和色彩繽紛的糖塊擠在一起,綴有玫瑰的花環本來就有點斜,這會可以稱得上搖搖欲墜。
這家酒吧就是他發小司徒靜開的,顧牧塵一直懷疑,這家夥就是為了圓自己調酒師的夢,才開了這麼個品味堪憂的店,大夏天的外麵居然還堅持放棵聖誕樹。
“砰——”的一聲,兩隻黑羽長翅的紅嘴鳥從旁邊轉角處斜飛過來,邊喳喳叫邊撲棱著翅膀打架,脖羽倒豎雙爪欲撓,猛地滾到了聖誕樹頂上,把玫瑰花環直接撞得掉了下來。
這樣的動靜也沒驚住兩隻鳥,反而更加鬥誌昂揚地互啄,恨不得拍死對方。
顧牧塵敏銳地雙眼一眯,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誰不喜歡看鳥打架啊!
淩冽的風中,兩隻鳥纏鬥又很快分開,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顧牧塵的手機追著倆扁毛畜生,甚至不由自主地跟著往前小跑起來。
“嘖,還挺凶。”
他嘴上這樣說,眼睛盯著那兩團黑影看,想著如果萬一鬥狠了受傷,自己正好也能救助一下,畢竟是這樣寒冷的夜晚,要是沒法兒飛了摔地上,小命夠嗆。
馬路對麵是條窄巷,電線杆上還貼了花花綠綠的廣告,壞了的路燈頻率很慢地閃爍著,兩隻鳥似乎終於疲憊,倏忽間分開,掠入如墨的夜色。
顧牧塵猛然站在原地,關掉了手機攝像頭,直視前方。
“你一個出來賣的鴨子,在這兒跟老子裝什麼清純?”
“不是……嗚!”
“你乖點,彆動……我給你錢,你也能少吃點苦頭……”
“放開我!”
巷子拐角處推搡的兩人似乎也沒料到有人突然闖入,高大的男人頭發剃得很短,隻有隱約一層青茬,那粗胳膊直伸出去按在斑駁的牆上,逼著對麵的人沒法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