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下油門時,顧牧塵仍冷著一張臉。
葉舟坐在副駕駛,小心翼翼地側頭看他,鴉羽般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行駛了好一會,顧牧塵才開口說話。
“都讓你回去了,還跑出來摻和這事乾什麼,這些社會上的人壓根就不是你這種學生能打交道的,大半夜地過來,宿舍不查寢嗎?”
莫名地有些生氣。
剛才讓人回去,也是隱約有預感,覺得那直衝著自己來的轎車不太對勁,仿佛是個無聲的警告,自己處理下就算了,從小到大兄弟們沒少互坑,這種小嘍囉也算不上什麼,但怎麼把葉舟也牽扯進來了。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在象牙塔待久了,明明不會打架,居然舉著個花露水就衝過來……
“哥哥,”葉舟突然張口,“我腿又抽筋了。”
他聲音又啞又軟,看顧牧塵的時候,眼神小心翼翼的,像盛了一汪子水。
顧牧塵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多喝牛奶多補鈣,”他硬邦邦地張口,“給你找個休息地兒,明天我司機送你回去。”
他說話的時候,葉舟已經微微彎下上身,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的小腿肚,安全帶勒出道繃緊的痕,一下下地磨著少年的肩頭。
“那你呢?”
車輛在馬路上疾馳,沿途的路燈快速地打在顧牧塵臉上:“當然是去嘲笑賀頌。”
“你也見過,就在酒吧眼睛都哭腫的那個。”
他漫不經心地跟葉舟聊著天,同時打開藍牙耳機,撥出個電話。
沒人接。
顧牧塵想了想,又嘗試著換了個號碼,這下終於有人接了。
“喂……
“傻子,”顧牧塵轉動方向盤,“你在哪兒?”
那邊靜悄悄的,賀頌的聲音都帶了點回聲:“我在山裡呢。”
“在山裡做什麼,”顧牧塵頓了頓,“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跑山裡?”
他知道身為攝影師的賀頌,有時候會為了拍攝去往人跡罕至的景點,但剛經曆過心碎和宿醉,這會兒在山裡做什麼。
“今晚有流星雨啊,”賀頌不明所以,“英仙座流星雨,記得跟你提過這事啊。”
顧牧塵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哦,那你是去拍照片對嗎?”
“不是,”賀頌抽了抽鼻子,“為了許願。”
手機開了外放,那委屈巴巴的聲音剛傳出來,葉舟就不由自主地笑了一聲,立馬被賀頌捕捉到,在那邊提高了音量。
“誰呀,塵兒你大晚上不睡覺跟誰在一起呢,找我乾嘛到底?”
葉舟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顧牧塵,在得到對方的示意後,才低聲打了招呼。
“我是葉舟,校園卡落外麵了,所以……哥哥幫忙給我送過來。”
“葉舟?就那個酒吧小男孩?”
顧牧塵搶白:“你話怎麼這樣多,給我發位置,見麵再說。”
掛了電話後,顧牧塵直接張口:“行,那我先送你去……”
“哥哥,你要去看流星雨嗎?”葉舟的眼睛亮晶晶的,身子也往這邊傾斜些許,“我小時候也見過流星,夏天的夜裡安安靜靜的,知了在樹上叫,我和媽媽在水邊唱歌……”
他突然住了嘴。
但很快,葉舟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城市裡的燈太多太亮了,到處都是高高的樓,晚上天也灰撲撲的,好久沒看到流星了。”
“哥哥,”葉舟側過臉,眸子裡滿是期待,“山裡就能看到流星雨嗎?”
顧牧塵沉默片刻:“十一點多了,你不困?”
“不困!”葉舟支棱著耳朵,“我最喜歡熬夜啦!”
賀頌說的山,其實就是本市北郊的一處景點,繞著盤山公路過去,再徒步走十多分鐘就能到達,海拔也算不上多高,因此周末會有蠻多遊客來這兒玩,今天是個工作日,就稍微冷清了些。
車停好後,顧牧塵探身去後座夠那個小毯子,葉舟正解安全帶呢,賀頌就過來敲車窗了。
賀頌一身法式鏤空襯衫配闊腿褲,身上還裹了個大披肩,鴨舌帽下露出一半的眼睛,看起來就跟個先鋒藝術家似的,一張口就開始嘚吧嘚。
“來了也好,我那帳篷夠大,”賀頌特有範兒地雙手揣兜,目光敏銳,“哎,你今天穿的還換了個風格啊。”
顧牧塵把那臟了的襯衫扒拉到一邊,拿起小毯子扔給葉舟:“這兒晚上冷,你先披著。”
“我不都說了嗎,我東西帶的全乎……”賀頌突然住了嘴,帶著點疑惑地往上抬了下帽子,定睛看向車裡。
顧牧塵已經打開車門了:“看什麼呢。”
賀頌的腦袋都要探進車裡了,片刻後,以一個極為僵硬的姿勢扭了過來。
“你還換了衣服……”賀頌吞了下口水,“就是給他送校園卡,然後就待一塊?”
顧牧塵不明所以地皺著眉:“你有意見?”
“不是,”賀頌遲疑道,“就挺讓人誤會的。”
他結結巴巴地,“讓人以為你們在車裡……玩的還挺狂野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