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又用了晚餐,席上觥籌交錯間,顧牧塵還是沒推開喝了兩杯紅酒。
這點量在顧牧塵麵前完全不夠看的,但問題是這人上臉,一點酒精就能熏得他臉頰泛粉,紅暈悄生。
再加上今天與會的全是些有點年紀和資曆的大佬,飯沒吃一半就開始指點江山,激情澎湃地從史書講到天下大事,聽得顧牧塵有點煩,借著喝醉的由頭裝傻,有人端著酒杯過來攀交情,看到顧牧塵這迷迷瞪瞪的樣,就無奈作罷。
不過今天結束得到挺早,三三兩兩地從酒店離開時,也就九點多鐘,有個臨市的老板想搭顧家這條線,死活非要拉著人趕下個場子。
“來呀小顧總,我就喜歡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咱兄弟倆再來點……”
顧牧塵的司機路露極有眼力見,一把上去攙住顧牧塵的胳膊,陪笑道:“哎呀,都走不了直線了。”
今天周末,這兒毗鄰學校和生活區,夏季夜風吹涼,路上行人也不見少,熱熱鬨鬨地散步嬉鬨,顧牧塵眯著眼又敷衍了幾句,好容易坐上車,就迫不及待地按下車窗。
“開慢點,讓我緩會,”他扯鬆自己帶有暗紋的藏藍領帶,“那人身上的味兒也太衝鼻子了。”
路露在駕駛座上嘿嘿笑,擠眉道:“我聞出來了,這是特火的一款女士香水。”
“受不了,”顧牧塵的手肘搭在車窗上,闔著眼感受夜風的清涼,“難聞得要命。”
車輛緩緩地轉了個彎,前方紅燈有點長,幾個衣著嘻哈的年輕人在沿路玩滑板,笑聲肆意張揚,一舉一動全是青春的狂放。
“真好啊,”路露也在看,“二十出頭的年紀無憂無慮,真懷念咧……”
沒有聽到對方的回話,路露又重複了遍,然後疑惑地扭過頭,發現顧牧塵正輕擰著眉,看向路對麵的地方。
路燈灑下明亮的暖光,低矮綠化帶的拐角有個綠色的青蛙玩偶,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提著最後兩隻氣球。
氣球也是青蛙的形狀,鼓鼓囊囊的,上麵還有裝飾性的小燈泡,發出螢火蟲般細微的光。
路露知道他老板的脾氣。
這人嘴上不怎麼說,除了做固定的慈善外,生活中見到這種為了柴米操勞的趕路人,都會力所能及地幫一把,比如幫載滿紙箱水瓶的三輪車推上斜坡,給烈日下的環衛工人送上點熱水,或者就像現在,買下對方最後的貨物,好讓人早點回家。
這種做小本買賣的,基本就是掙個辛苦錢。
路露已經發動車輛,作勢要往路邊停下:“顧總,咱要把最後那倆氣球買了嗎?”
顧牧塵輕聲道:“嗯。”
臨時停靠車輛,路露開門下車,快步走向那個青蛙玩偶旁邊:“嘿,這氣球怎麼賣?”
那青蛙玩偶的聲音有些低啞:“十塊錢,最後這兩個你要的話,就按十五。”
路露掏出手機,掃碼付過款後拿著氣球就走,與此同時,裡麵的人也伸手把玩偶的腦袋左右晃了下,直接摘了下來,發出長長的一聲呼氣。
似乎是太熱又太過疲憊,裡麵那張年輕的麵孔紅撲撲的,頭發也濕透了,貼在過分好看的眉眼上,可嘴角是上揚的,露出個快活的單側小梨渦。
“還挺好看的,”路露把玩著著手裡的氣球,一抬頭愣了下,“哎……顧總?”
顧牧塵直直地與他擦肩而過,緊皺著眉頭大步向前:“葉舟!”
葉舟懷裡還抱著個青蛙腦袋,聞言就略帶迷茫地看過來,立刻睜大了眼睛:“哇,哥哥!”
他使勁兒揮手,過於厚重的玩偶服使他的動作笨拙又滑稽。
“你在這做什麼?”
葉舟笑眯眯地:“賣氣球呀!”
他還輕巧地右腿屈膝,右手打轉著在胸前行了個王子禮,沒有一點兒汗水淋淋的狼狽,仿佛身上穿的不是可笑的玩偶裝,而是精致得體的晚禮服。
顧牧塵沉默著,沒吭聲。
“是不是很可愛?”葉舟的眼睛亮晶晶的,“哎呀,最後倆剛賣出去了,不然就送你一個……”
“你等會怎麼回去,”顧牧塵這才開口,“回學校嗎?”
葉舟點點頭:“嗯,有直達公交的!”
“走吧,”顧牧塵已經轉身,“上車,我送你。”
“我身上都是汗呢……”葉舟猶猶豫豫的樣子,踟躕不前。
顧牧塵已經拉開車門,側身抬眸看他:“那還不把身上的脫了?”
路露早就跑了過來,殷勤地打開後備箱,笑著問:“需不需要幫你拉拉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