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牧塵是被雨聲喚醒的。
昨天夜裡涼就沒開空調,窗戶半開送著冷風,淅淅瀝瀝的雨水聲最是助眠,原本已經逐漸止息,卻在早上七點不到換了攻勢,忽然氣勢磅礴地再次傾盆。
顧牧塵怔怔地揉了下眼睛,發了很短暫的呆,就爬起來赤腳下了床。
精致的羊毛地毯也帶著隱約的涼,剛一觸及就瑟縮了下,顧牧塵天生體溫偏高,就有些怕冷,於是慢吞吞地取了件睡袍披了,踱著步子去陽台看他的花。
當初買下這間房子,除了離公司近外,相當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主臥自帶的這個露天花園,麵積大又向陽,連綿往外延伸相接玻璃花房。
顧牧塵種了很多花,沒種菜。
菜全從他媽顧紅娟那薅。
畢竟菜還得打理上肥,一茬茬的小青菜蒜苗都得按時收拾,顧牧塵沒那麼多的時間來伺候,同時認為這玩意養的時候得親力親為,找彆人幫忙就沒那味兒了。
所以雖然他養花技術不怎麼滴,但儘力了,大眼一看夏天的時候也姹紫嫣紅,坐在花架下喝個咖啡辦個工,自得其樂蠻愜意。
他剛推開小門就被風吹了個趔趄,木質地麵已經斑駁不已,紮的秋千架被雨打得晃個不住,糙實點的月季和三角梅養在外麵,顧牧塵眯著眼睛往外看,伴隨著雨柱共同落下的,甚至還有硬幣大小的冰雹。
顧牧塵暗罵了句,那兩排重瓣香水百合可遭不了這罪,花苞剛吐出來呢,就被小冰雹砸了個夠嗆,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葉子,好幾株都已經被折斷了。
雨還在下著。
沒必要叫人幫忙或打傘,顧牧塵把睡袍撇了,絲質睡衣往上卷了袖子,回來重新穿好拖鞋就衝進雨中,也就十來盆花而已,趕緊救一下。
昨晚怎麼就忘了提前搬進花房呢?
他把手中的那盆“伊迪莎”放下,剛一扭頭就撞了人,懵得後退的過程中,踩過水的鞋子又打滑,好巧不巧地一個呲溜要摔倒,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拉,拽進了個溫暖乾燥的懷裡。
“草……”顧牧塵暗罵一聲站直身子,順勢甩掉拖鞋,“我差點忘了,你還在屋呢。”
葉舟穿著個棉質的格子睡衣,頭發睡得有點翹,笑出個單側的淺淡小梨渦。
“哥哥早上好!”
顧牧塵沒跟他客氣,大手一揮:“乾活去!”
他說著就往前走,又被葉舟拉了回來,那雙瞳色有點淺的圓眼睛看著自己,清澈得如同水洗過一般。
“我去就好,哥哥你在這等著呀。”
顧牧塵沒在意地擺擺手:“走吧,就那十幾盆百合搬進來。”
“不行,”葉舟認真道,“你淋雨的話,很容易生病的。”
說完這家夥就大步跑進雨中,飛快地一手一盆花地來回搬動。
顧牧塵有點愣,淋雨,生病?
搞笑呢,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的自己趕工作進度熬幾個大夜都不在話下,區區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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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葉舟拿著軟乎乎的毛巾給顧牧塵擦頭發,語氣似乎還有些不滿。
“都跟你說了,還非要倔。”
顧牧塵默默地抱著熱水杯,懶得搭理對方。
昨晚也淋了雨,不也好好的,矯情個什麼勁?
“昨天剛下沒多久就進車了,”葉舟把毛巾放好,“今天你剛起床,還沒睡好就被雨淋著,再去洗澡的時候還調溫度那麼低的涼水,怎麼可能不生病呢。”
顧牧塵抬手就給對方一個腦瓜崩。
“就你清楚?”
還嫌不過癮,顧牧塵乾脆又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洗澡是涼水?”
葉舟捂住額頭,噘著嘴:“疼……紅了哎!”
昨晚彈的就是這個地方。
活該疼。
這崽子居然會會問自己是不是經常帶人回來。
這話說得,咋聽都不對勁。
小小年紀想什麼呢。
今天還對著自己絮絮叨叨,雖說自己出來後還真打了噴嚏覺得有點小感冒,但也隻能說是偶然,或者還有一種方法能解釋,那就是葉舟這崽子是個烏鴉嘴。
“我……”葉舟委屈巴巴的,“我媽媽比較信這些東西,我外婆以前也是村裡的'大神娘娘',所以我直覺很準,能感覺到的!”
顧牧塵抬眸:“大神娘娘是什麼?”
“給人看相看卦看風水,”葉舟想了想,“還會下陰呢!”
這人吧,一旦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心思就容易活泛那麼一些,顧牧塵將信將疑地張口:“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葉舟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所以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哥哥是好人,每個人身上的氣場我能感受到的。”
顧牧塵這些年不是沒見過那種所謂的“大師”,有些神神叨叨的玄學也稍微有點了解,但他不貪不圖財不謀運,所以也沒上過什麼當,隻當是心靈上有點小小的寄托,於是這會還不太相信,帶著“我就看你怎麼編”的表情看著葉舟。
“那當然,我身上的氣場很好,”顧牧塵信口扯謊,“路邊的小狗看見我就搖尾巴。”
“上次那小貓看見我就走不動道,上來就……”
顧牧塵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