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他不會愛你,我會。(1 / 2)

顧牧塵每天就睡那麼五六個小時,還能精神抖擻活蹦亂跳,一方麵是天生覺少,另一方麵就是這人睡眠質量極好。

“咻”地一下就能睡著。

不怎麼做夢。

眼睛閉上翻個身,睡得就那叫一個香甜,伸懶腰的時候就是早上七點,起床晨跑洗個澡,氣定神閒去公司上班。

但此刻的顧牧塵,卻難得地做起了夢。

很奇怪,他也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四肢百骸仿佛已悄然遠去,天大地大,茫茫夜色,隻有具空靈的靈魂輕輕地飄。

他夢見山坡上大片的蒲公英。

白色絨毛種子聚成朦朧的圓,懸浮在柔綠色的田野上,黃翅的蛺蝶被風托起,又倏忽間消失不見,顧牧塵走啊走,卻怎麼也走不出這片蒲公英叢,他的身體越來越小,藍天越來越近,鱗光閃閃的小魚從雲層中遊下,擦過他發燙的臉頰。

地麵變軟,天空倒轉,顧牧塵猛然一驚,發現蒲公英變成了白色的沙,打著漩渦扯住他的腳,要將他溫柔地吞沒。

要喘不過氣了。

他拚命地掙紮,可身子逐漸陷落得更厲害,明明在做夢,窒息的感覺卻如此真實,手指灌鉛般沉重,腳踝處的壓力無法掙脫,顧牧塵終於冷靜下來,努力使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

口渴得要命。

顧牧塵拚儘力氣掀開眼皮,昏沉中感覺有人將自己抱起,他靠在個溫暖的臂彎中,唇邊被送來微熱的清水,淺淡的呼吸從臉頰出傳來,帶著點冷冽的薄荷味兒。

不行。

不能喝。

他還記得那個模糊的黑色輪廓,和難以描摹的危險心悸感。

抱著自己的人似乎說了些什麼,聲音很低很溫柔,可他這會兒耳畔轟鳴,居然無從辨清內容,隻能憑著本能抗拒。

水杯被伸出的胳膊碰撞,大半都灑在白色的床褥上,葉舟神情不變地把玻璃杯放回桌上,衝旁邊站著的護士微笑。

“麻煩您了,換條被子吧。”

他把顧牧塵在病床上放好,站起來去旁邊洗了手,再重新把人扶起來,耐心問道:“還要喝水嗎?”

顧牧塵沙啞著聲音:“……要。”

可玻璃杯沿兒都遞到嘴邊了,他卻又突然轉了性子,緊緊抿著唇,無意識地往外掙紮著,胸口不住地起伏,襯衫上麵的幾顆扣子解開了,隨著顧牧塵的動作露出片白皙的肌膚。

葉舟的眼神很安靜,低聲哄道:“馬上就能掛針了,先喝點水,會舒服許多。”

顧牧塵半闔著眼,仍在喘息,原本紅潤的唇被燒得乾燥,甚至微微起皮。

頭疼,看不見,心又跳得厲害。

可下一秒,他就被迫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頸。

冷冽的薄荷味。

葉舟的左手托起他的下巴,拇指不容抗拒地塞進發燙的嘴唇裡,頂開緊閉的牙齒,剛剛洗過的手指泛著冷意,立馬被唇舌的溫熱所沾染,濡濕了那麼點微涼。

“聽話,張嘴。”

下巴被牽製住,對方的手上加了一點點力氣,不算重,也容不得他掙紮,新接好的水順著半開的唇進入口腔,終於緩解了喉間的乾澀生痛,一道水流順著精致的下頜線落入鎖骨,被攬著自己的人拿手指揩拭了,隻在襯衫上洇了微不足道的暗色。

——看得旁邊的護士小姐姐臉都紅了。

“咳咳,”她把吊瓶掛在架上,“該輸液了。”

沒有開空調,側麵牆壁上的風扇擺著頭轉,吹出點風的聲音,護士調整好液體的流速後離開,不算大的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畢竟快深夜了。

顧牧塵的體溫終於降低下來,臉蛋還有點酡紅,睫毛不再顫動,似乎睡得很沉的模樣。

葉舟剛用溫熱乾淨的毛巾給人擦過臉,蜂蜜水似的光打在顧牧塵的睡顏上,襯得他神態安靜極了。

葉舟靠在椅背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再發出聲音,這會兒在床邊坐下,認真地看著那即將流儘的液體。

還有一瓶。

頭頂的老式長管白熾燈已經關了,隻留著盞床頭的小夜燈。

除了換水的時候與醫生交談那麼一兩句外,他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

仿若守衛的雕像。

一夜無夢。

顧牧塵是被鳥叫聲吵醒的。

他勉力睜開眼,嗓子那還刺得有點疼,不過比昨夜好多了,主要是頭不再痛,身體都跟著輕盈起來,這會兒哪怕被嘰嘰喳喳的鳴叫吵著,也絲毫不覺得煩悶,而是從喉嚨裡使勁兒“嗯”了一聲,嗯得那叫一個千回百轉,宛轉悠揚。

但是懶腰伸到一半,顧牧塵怔住了。

這是哪兒?

對麵有個小男孩和他大眼瞪小眼,小拳頭在身側捏得緊緊的,一個上點年紀的婦人從包裡麻溜地掏出蘋果,嘴裡還嚷嚷著寶貝最乖哦,等會打針都不哭呢。

房間不算大,擺放著四五張病床,清晨的陽光斜著落在地上,顧牧塵猛地轉過臉,看到了旁邊牆上掛著的匾,上麵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婦科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