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亓玦見她老實了,便又將她摟進臂彎,抬起大手開始擼毛
屈辱,莫大的屈辱,想她堂堂仙鳥,竟被一個凡人的氣勢震懾住了,太丟鳥臉了
不行,就算這凡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可能同意當他的寵物的,頂多送他幾十年的果子,或者助他達成一些小心願,嗯,就是這樣
等下她就找機會跑,現下看在他是恩人的分上,就姑且讓他擼一會兒毛吧,她肯定是要想辦法回昆侖,將身體換回來的
那老道如遭雷擊,嘴唇蠕動了幾下,呐呐發不出聲音,他怎能受得了自己淪為癡兒行乞,倒不如死去才好,登時號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真情實感
猛地趴伏在地,恨不得以頭搶地耳,口中道:
“上仙饒命,小人再不敢使那汙糟手段暗害仙人了”
“望上仙容稟,小人之所以如此做,皆因小人之發妻被奸人所害,香消玉殞。小人迫不得已當了道士除妖攝魂,隻為複生發妻,彆無他念”
綠岫呲了呲大門牙,搶奪彆人的魂魄肉身還找理由,亓玦安撫地擼了擼躁動的兔子腦袋
老道見亓玦不為所動,沉吟不語,又呐呐道:
“小人隻是算出這位小仙子的肉身與小人發妻極為契合,正適合施法讓妻子借屍還魂,才生了覬覦之心……”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亓玦沉靜的眼眸閃過一絲微光,沉吟片刻,問道:
“傳授你這些法術神通的是何人?你可認得?他是何等樣貌?又作何打扮?”
老道聽他問起這茬,下意識在腦中回想著那人的樣貌衣著,卻猛然驚覺,那段記憶正在腦海中不斷消失,不過須臾,他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亓玦見他時而皺眉,時而撓頭,表情也從恍然變得茫然,明白那人必是給他下了禁咒,看來他今日勢必問不出什麼了
手中化出極薄的一冊生死簿,拋到空中,那薄冊霎時擴大了數倍不止
提起判官筆精準無誤地在屬於那老道的那頁平生事跡下,劃了幾筆,終是不忍,在他變傻之前,好心提點了一句:
“你的妻子壽命已儘,早就投胎轉世去了,你迄今為止所做一切不過為自己平添罪孽,耗儘你們之間的緣分罷了”
“雖你們今生緣儘,但若你此後能行善積德,洗清過往罪孽,說不定可待下一世再續前緣”
老道聽了這話,如何能不激動,當即眼含熱淚,不住叩首拜謝:
“多謝上仙指點,多謝上仙指點,小人一定……”
一語未了,他突然動作一頓,眼神變得空洞茫然起來,身上的道袍也消失不見,變得衣衫襤褸,宛如乞兒
隨即他歪著頭好奇地看著亓玦,忽地傻笑了一聲,跳了起來,拍打著雙手,口中直念叨:
“娘子,娘子,你是十娘,你回來了,你回來找我了”
說著,他展臂激動地跑上前來,試圖抱住亓玦,亓玦一個閃身,不知何時躲到亓玦身後的‘綠岫’也受了驚嚇,跳了起來,身子一避,便讓他撲了個空
隨後這老道扁了扁嘴,上前幾步小心地揪住了‘綠岫’的袖子輕輕搖了搖,看著頗有幾分可憐,‘綠岫’卻是大驚失色,連忙將他甩開
像兔子一樣身子一蹬,便跳到了味道熟悉的亓玦身後,小心翼翼地拽著亓玦的袍角,狂吸著鼻子,不時警惕地偷覦那老道一眼
亓玦將被‘綠岫’拽住的袍角扯出來,同時心底鬆了口氣,原來這廝看得是他身後的女郎,他還以為……
看著那老道眼睛晶亮地傻笑著看著他的身後,心底又是一歎,他倒是沒料到,這本該忘卻一切前塵的凡人,竟還能記得自己的妻子,看來他的確執念深重
亓玦駢指在老道眉心一點,老道神情恍惚了一瞬,眼中又露出一無所知的茫然,隨後傻笑出聲,瘋瘋癲癲地自去了
亓玦將人送走,才想起處理躲在他身後的小仙之事,隻他回過頭卻見那小仙沒了蹤影
莫非已經先行離開了?亓玦不作他想,正想恢複本來樣貌回地府去了,餘光卻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團模糊的綠影
亓玦隻好上前喚了聲,她卻像受了好大驚嚇一般,身子一蹦三尺高,嘴裡還嚼著不知名的野菜葉子
亓玦疑惑不解地打量了她半晌,見她像兔子一樣跳到了草叢後麵,隨後不時輕吸著鼻子,嘴裡不停嚼著葉片,眼神防備警惕地觀察著他
隻要他稍微一動,她就警覺地往後麵挪動,貌似還想逃跑,兩隻手像爪子一樣在那疾速刨著坑
莫非這小仙魂魄不全?不對啊,他記得這小仙的神魂是完整的啊,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
現下也不能讓她這副模樣流落在外,為今之計,隻好將人帶回冥界再說了
下了決定後,亓玦當即扔出捆仙索將她捆住,打算先把她綁回去再說,未生出神智的白兔自是不可能配合他
當即劇烈掙紮起來,那捆仙索越縛越緊,沒一會兒,她開始身子開始不住抽搐起來,兩眼一翻,驚厥了過去
亓玦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隻好收了捆仙索,手中變出普通的綢帶朝她一甩,綢帶咻咻纏動了幾圈,直接將她縛成了蠶蛹
亓玦拉著綢帶一端,轉身就要走,卻一股難聞的味道順著清風充斥到他鼻間,亓玦回身看了一眼,看到地麵那攤水漬,還有一滴接一滴順著她帛履不斷滴落的水珠
俊臉一黑,抬手捏指給她施了個淨身訣,一個旋身,轉瞬之間將人帶回了冥界地府
綠岫:……雖然不是她乾的但是好丟臉,不忍直視
亓玦招呼都沒打將人丟給閻王,便回了自己屋子,將手中白兔放到桌案上,手中變出盆碗,放在案麵,又變出了胡蘿卜放滿了銅盆,水倒滿了瓷碗
眼裡竟有一絲溫柔,摸了摸綠岫的兔腦袋
“吃吧,白兔”
聲音是出人意料的柔和,聽著還有些許不自然,可能是第一次這樣放緩語氣,溫柔說話吧,綠岫暗想。
而且,這人竟不是凡人,而是先前那將她捉住過的仙界同僚
綠岫躍起身子,試圖飛走,卻忘了她如今已變成了白兔,身子一躍,便直接跳進了銅盆,又踩到那堆成小山的胡蘿卜,腳底一滑,被不斷滾落的胡蘿卜砸了個正著
綠岫忙用兩隻前爪捂著臉不斷躲閃,也不知過了多久,綠岫生無可戀地癱直了身子,躺在銅盆裡不動彈了,太丟臉了
一聲愉悅的輕笑從頭頂響起,綠岫的兔耳一動,便聽他嗓音含笑道:
“莫急,這些胡蘿卜都是你的,隻管慢慢吃就是了,不夠我再去尋”
綠岫立了一半的兔耳聳拉了下來,抬起兔腦袋睨了他一眼,又生無可戀地躺了回去,呼吸劇烈起伏著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好話呢,誰要吃這兔子才愛吃的怪味胡蘿卜,她要吃果子,昆侖的仙果!
隻她這番舉動,又惹來某人的一陣輕笑,動作粗魯地擼了把她的腦袋,笑道:
“兔子果然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