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欣喜道:“那正巧,我這幾天就要帶我媽出國了,不一定有時間再過來這邊。我把鑰匙放您這裡吧,您那個朋友要是過來,可以直接就搬進來。我今天剛找了家政打掃過。”
程嘉雲沒有接鑰匙,隻說:“還是等簽了合同吧。”
“不用不用,我信得過的程老師,也是實在沒有時間,明天上午還要去一趟汀城醫院,帶我媽去做個檢查,後麵實在是騰不出空再過來這邊,本來也是要聯係中介的,您就把鑰匙收著吧,你的朋友要是過來,覺得能住的話,我們就線上簽合同。”婦人再三商議,話趕話地,硬是把鑰匙塞進了程嘉雲手裡。
程嘉雲拿了鑰匙,還沒來得及應答,就看見那人搬著箱子上車走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的鑰匙,無奈地抿唇笑了下,隨後將鑰匙放進口袋裡。
上了樓,拿了鑰匙開門。
程嘉雲將懷裡的大束玫瑰花擺在客廳桌上,又將幾大箱的衣服鞋帽一一掛回原位,又稍微收拾了下客廳。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快要九點了。
人還沒有回來。
瞥見客廳桌上的花太顯眼,她又去將花放進了廚房冰箱旁邊,讓人一眼看不到的地方。
十分鐘後,門鎖傳來動靜。
黃薇開門進來,一抬頭就撞上站在客廳的人,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今天又趕通告麼?”是程嘉雲先開了口,問她。
黃薇輕怔,隨意應了聲,沒有說什麼。
在離婚後近一個月的此時此刻,這樣的對話方式未免顯得有些怪異。
即便是為了應付明後天的一場戲。
“吃飯了麼?”程嘉雲望著她的背影,再次問。
黃薇嗯了一聲,手裡提著包,一時有些失措,“我先回房了。”
程嘉雲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人,頭也沒回地就直接推門回了臥室。
黃薇渾渾噩噩地開門走進去,提著鏈條,包拖在地毯上,她站在床前,燈沒有開,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偶或一兩聲遠處馬路邊的車流喇叭聲。
寂靜的房間,寂靜的深夜,連空氣仿若都是寂靜的。
和離婚前,似乎也沒有多大區彆。
她們之間一向不會相處,連對話都客氣得像是陌生人。
就像離婚那天,她鎮定地問她要去哪裡,然後鎮定地與她分道揚鑣。
黃薇深吸了口氣,借著月光將包和外套一起掛在門後的架子上,連燈也忘記開,隻按著記憶慣性坐在床邊。
她倒下去,閉眼眯了一會,也不記得眯了多久,想起醫生開的葉酸和膠囊還在客廳廚房,她忙又掙紮著起身,開門出去。
客廳裡沒有人,黃薇抬眼,才看見程嘉雲站在陽台上。
她抿了下唇,徑直往廚房走,一抬頭,忽然瞥見一簇的火紅。
她愣了一下,這才看見冰箱旁邊的玫瑰花。
沒有看錯,是一大束包裝好了的紅玫瑰。
黃薇站在那裡,一時有些無措起來。
不用猜,自然是程嘉雲買的。
也不用數有多少朵花,花束上就掛著一個廣告小卡片,大概是忘了摘,上麵用花體印著「99朵玫瑰,愛你長長久久。」
她嚇了一跳,縱然知道她們早已離婚,也縱然知道,紅玫瑰多俗氣,還是九十九朵,但驀然間,一顆心還是壓製不住地砰砰直跳個不停。
是什麼意思?
結婚兩年,程嘉雲從沒有送過她這樣鄭重的花束,可現在離婚了,她居然送她九十九朵玫瑰花!
嗬,原來也不是天生對浪漫過敏麼。
黃薇拉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轉頭就要往燒水壺裡倒,可一拎水壺,才發現,裡麵已經燒了一壺熱水。
“喜歡麼?”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音色溫潤。
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要叫人覺得討厭。
黃薇沒有回頭,拿起旁邊的杯子,倒了半杯開水,又擰開冰水,一半一半兌成溫水後,將四五種藥片一個接一個全部吃完。一整杯水下肚,她深呼吸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看見站在陽台移門旁的人。
黃薇盯著她,諷刺著冷笑:“程嘉雲,你是不是腦筋不清楚,忘記了我們已經離婚這件事。”
玻璃杯在大理石台上重重擱下去,發生沉重的磕托一聲。
黃薇不再看她,轉身就要往臥室走。
程嘉雲忽然喊住她:“黃薇——”
房間裡沉寂,黃薇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來,直走到臥室門口,才聽見身後的聲音又問:“你真的,要把這兩個孩子流掉麼?”
黃薇停住腳,手扶著門把手,微愣了下,反問她:“怎麼,你不同意?”
良久之後,她才聽見程嘉雲開口:“是,我不同意。”
黃薇輕笑,長睫落寞著垂下來,依舊沒有看她,她冷聲諷笑:“程嘉雲,你憑什麼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