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地方?
沒等他深想,電梯門朝兩側啟開,幾乎是門縫泄露的頃刻間,排山倒海般的笑鬨與呼喝遙遙鑽入耳膜,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
眼前是未知的一片漆黑,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奇異香味。
眨眼功夫,屋頂和地板星屑似的燈光漸次亮起,鋪展出一條璀璨大道,仿佛宇宙中指引命運的星辰長河,令人目眩神迷。
餘其承好歹也見慣了大場麵,此刻都不禁一怔,心跳隨著吵鬨的聲音越來越快。
不知為何,他突然感到某種類似於熱血衝頭的興奮與躁動,忍不住生起一探究竟的欲望,立時往前走了兩步。
“咦,”涼冰冰的輕歎從身旁傳來,像給他兜頭破了盆冷水,餘其承回過神,看到溫子曳來了精神似的在笑,“有點意思。”
聽著似乎是稱讚,餘其承卻很清楚——溫子曳不太高興。
他想到剛剛自己魔怔一樣的衝動,咽了口口水,磨蹭著退回來。
模糊的甜香氣沁人發膚,溫子曳捏了捏眉心:“刺激神經的藥物?”
經理愣了下,沒料到他能想到這一茬,立即回答:“助興用的,劑量很小,絕對不會傷害人體,溫少請放心。”
“你們這兒花樣還挺多。”
眼皮垂下,青年仿佛稱讚,仿佛嘲諷,又仿佛單純的一個評價。經理揣摩不出意思,隻得默默陪笑,走到前邊領路:“兩位這邊請。”
走廊從外看去像一條星河,進去才發現,其實是由棱鏡、琉璃與玻璃複合建成的,密密麻麻的微型燈孔隔層閃爍,帶來光怪陸離的氛圍。
越往裡,腳下地麵越發傾斜,到後來直接變成了向下的階梯。
幽深隧道中能見度很低,看不清景象。先前那陣陣嘈雜聲響逐漸變大,震得人耳膜生疼。
餘其承有點受不了,捂著耳朵繞到溫子曳身側,拿終端偷偷給他發消息:
【我們到底要去什麼鬼地方?】
【長樂天。】
【沒聽說過……名字還挺好聽。】
是挺好聽、挺風雅。可惜……溫子曳唇邊逸出一絲冷笑,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了解到的也不算多,但稍微知會一下餘其承還是綽綽有餘:【一個鬥獸俱樂部。】
【鬥獸?】
餘其承愣住,他再怎麼頭腦簡單,這兩個字的意思還是清楚的。
契約獸五感體能都遠勝常人,善於爭鬥,晨曦學院第十學年後還有專門的對戰訓練,他早已習慣在有衝突時以契約獸的勝負一較高下。隻不過那些都點到為止,不會無事生非,更不會危及性命。
但餘其承也聽說過,圈裡有些少爺小姐就喜歡找這種刺激。
勝者生、敗者死,輸了就失去一切。
賭上生死的搏殺,往往更能激發出獸人骨子裡的凶性,讓戰鬥更加熱血沸騰、險象環生、曲折精彩,更具有……觀賞的價值。
難怪溫子曳說不適合藍行來,沒有任何一隻契約獸樂意看到同胞的生命被用來踐踏取樂。
闖入耳中的聲音更加難以忍受了,想到那是在為什麼而發出,餘其承不禁眉頭緊鎖:
【小曳,你打算做什麼?】
他還不至於混賬到認為溫子曳也對這個感興趣,自家小夥伴有多精神潔癖,他還是清楚的。
要真是來玩,也不必叫他帶好武裝……
【難不成你想搗毀這裡?!】
一時間,餘其承既心驚肉跳,又隱約有點躍躍欲試。但他逞英雄的勁兒還沒過去,就得到溫子曳一記憐愛的眼神:
【兩個精神力D級的家夥,使光能槍都夠嗆,高等武裝更不用提。想什麼呢。】
【哦,忘記你契約藍行後已經升上C了,不好意思。】
餘其承:……
平時仗著家世威風久了,差點忘記自己是個不中用的紈絝。
好吧,他沮喪地抓了抓頭發:【那?】
溫子曳沉吟了下。
老實說,他確實準備對長樂天下手,不過目前還不是時候。今天過來,隻為探探路、弄些情報,否則怎麼會把餘其承拉下水,帶上武裝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怎麼搪塞好呢……
他忽然記起之前敷衍教授的那番話,決定廢物再利用一回:
【今天是契約日。】
餘其承沒反應過來:【所以?】
【所以,】溫子曳輕輕一笑,【來這瞧瞧,有沒有合適的獸人可以契約。】
話間,旋梯終於見底,巨大的柵欄鐵門後亮如白晝,人聲鼎沸,完全想象不到是在地底。
經理“咯吱”一下推開鐵門。
沒有去管滿臉一言難儘的餘其承,溫子曳往外走去,站在門口向四下掃了眼。
入目是仿古羅馬的淺金色橢圓形建築,看台呈螺旋式逐排上升,像他們所在的入口有大概幾十個,間隔分布在觀眾席旁。
這邊位置很高,溫子曳隨意挑了個空位坐下,也能將鬥獸場的景象儘收眼底。
朝底部俯瞰,大理石立柱雕琢獸首,高高聳立,圍出中央一片寬闊的平地。
聲嘶力竭的呐喊聲中,上一輪的廝殺也接近了尾聲。
“嘭!”
一道身影倒飛出來,狠狠撞在特彆定製的合金橫欄上,吐出一大口血,無力地跌倒在地。
為了防止選手暴起傷人,平地外設有一整圈這樣的橫欄,結實而嚴密,封頂。
遠遠看去,仿佛一個巨大的鳥籠,將鬥獸平台整個包裹在裡邊,但這並不會影響觀眾的視線。
溫子曳的目光從下方移向半空,不知采用了哪種科技,投影纖毫畢露,將鳥籠中的場景儘職儘責地呈現出來,真實到可怕。
他甚至聞到了濃鬱的血腥氣味。
“好!就這樣!打到他哭著求饒!”
“該死,不該圖賠率買他贏的!”
“這就結束了?真沒意思……”
“爬起來!判定倒計時了,你個廢物,趕緊爬起來!操!”
一聲連著一聲,此起彼伏,觀眾沸騰。
攝像機器人蜂擁而上,想要拍到那隻獸人痛苦的表情。得到的卻隻有隱沒在淩亂發絲後,失去焦距般輕飄飄的一瞥。
紺紫色的瞳孔,鮮妍剔透,隔著鏡頭直直與溫子曳撞上。
後脊應激地頃刻繃緊,他好似看見深雪的酷寒、刀刃的鋒利,轉瞬即逝,仿佛是場驚心動魄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