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獸 你想要什麼?(2 / 2)

馴狼成犬 扇九 5295 字 10個月前

“……我對聯邦一無所知。”

如果他知道標記環是什麼,就不會安安分分地任溫子曳戴上。

如果他熟悉聯邦,就不會被光頭一行人瞧出獸人的身份。

如果他了解武裝,就不會和阿利那幫最高等級也隻有B的契約獸陷入苦戰。

如果他曉得獸人也能使用人類的科技,就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讓他們發現不對。

如果他明白怎麼打開麵包店的玻璃門,至少,還能用點卡買一枚小蛋糕充饑……

他什麼都不懂,所以處處是疏漏。

那雙紺紫色的眼瞳又在不甘地發亮了,溫子曳滿意地欣賞著。

能果決地認錯,找出自己的失誤和不足,不沉湎在失敗和氣餒中,祁絢的出色一次也沒有讓他失望過,甚至比他設想的更好。

他相信隻要給對方一個機會,這匹狼就會像野草般蓬勃地紮根下去,孜孜不倦地朝上生長。

溫子曳很樂意給這個機會。

“成為我的契約獸,我會教你。”

他誘哄地說,“聯邦的常識、科技的知識……你想知道什麼,想學習什麼,我都可以教。”

撫摸著臉頰的那隻手分外暖和,和披來的外衣一樣,沾染著熱可可的甜蜜。

意誌力在這種引誘下緩緩消磨。

契約獸,如果不是標記環的那種契約獸的話,好像也沒什麼關係?畢竟溫大少爺的性命很金貴,輕易碰不得,用不著擔心被契約牽連出事。

就像之前在垃圾場的那場交易,祁絢模模糊糊地想,這也是交易,各取所需……

仿佛瞧出他的動搖,耳畔的嗓音越來越輕柔,試探著最後一道防線:“你想要什麼呢?祁絢,什麼我都能給你。”

思緒不由自主地跟著這道聲音流淌,祁絢朦朦朧朧地詢問自己。

他想要什麼?

他不喜歡寒冷,饑餓,鮮血和殺戮,他想不要為這些發愁,他想要禦寒的衣物、充饑的食物、安穩的住處……

身體發冷,胃裡空空蕩蕩,發疼發慌,現實的一切都在摧折他、壓迫他,把他往沒有骨氣的方向推,讓他向魔鬼搖尾乞憐。

祁絢喃喃低語:“我想要……平靜地生活……”

“那多簡單,”魔鬼對他說,“衣服,食物,房子,要多少有多少。你想回去的地方,會比聯邦更舒適嗎?那裡連恒溫係統都沒有,會有熱可可和小蛋糕嗎?真的能讓你平靜地生活嗎?”

是啊,祁絢想,冰原星的條件嚴酷又惡劣,他真的有那麼想回去嗎?

精神力緩慢振動著,溫子曳盯住白發青年迷離的眼睛,唇角弧度變得有些惡劣——他在趁人之危。

敵弱我強,在監牢裡關了三天,祁絢的精神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不趁這會兒契約,簡直都對不起自己這三天撈狗的辛苦。

不同波長的精神遊絲交融勾連,逐漸進入一種奇異的狀態。

他眼前隱約閃現出蒼茫的天與雪,風與夜,冰湖與極光,那是祁絢在冰原星度過的十年的人生裡,努力找到的“平靜”。

很美,溫子曳想,人情世故打磨出的冷酷都不禁為這份純粹而讚歎。他幾乎有點心疼了:祁絢的家鄉,的確不是個好地方。

於是他將雪下的屍骸翻出,風裡的血腥招展,冰湖深冷,極光寂寥,打碎了好不容易聚攏的鏡花水月。

“那些有什麼好的?風雪日夜,哪裡都有,你喜歡冰湖和極光的話,第一星域的觀賞星球更漂亮,我隨時能帶你去看。”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祁絢沒力氣辯駁了,他在精神力的強行共軛中失神,更深更遠的畫麵從記憶深處浮現。

在他還是帝國中無憂無慮的小王子時,他也有過鮮明的、除了生存之外的喜惡。

他常常抱著書本和遊戲機,跑到後花園的秋千亭裡,沐浴在陽光下,看一會兒書、玩一會兒遊戲,直到母親遙遙地喊他去餐廳。

誰也不能管束他,誰也不能踐踏他。

“尊嚴……還有自由。”

祁絢喘了口氣,他想要那樣的平靜。

還沒有完全同調的精神力泛起劇烈波瀾,另一端忽然傳來強烈的抵觸,令溫子曳的腦袋像被刀剮過一樣抽痛。

他臉色蒼白,卻仍然笑著:“可以啊。”

“我是個大方的主人,不介意契約獸有自己的小心思。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憑能力從我這裡奪取。”

溫子曳愉悅地建議:

“來玩個遊戲吧……看最後到底是你徹底臣服,變成我的一條狗;還是我敗在你手下,承認是我不自量力,竟然妄圖冒犯一匹狼的威嚴?”

近在咫尺的麵容繾綣俊秀,細長眼眸中泛出酷似孩童的急切與期待。

青年像看玩具一樣看著懷裡的獸人,帶著居高臨下、勢在必得的戲謔,雖在建議,可語氣篤定得一聽就知道,他從沒考慮過自己會輸。

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祁絢萎靡的精神突然被潑了滾油似的,從胸腔深處蔓延出一簇火,心口跳得厲害。

不是憤怒,也不是興奮,不帶絲毫感情色彩,是落入囹圄的野獸遭到嬉戲,由於驕傲自然誕生的反抗和欲.望。

他聽到自己在說,他想讓那個始終好整以暇的家夥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樣,狠狠摔上一跤,讓那張笑吟吟的臉再也不能保持輕蔑的從容。

遊戲嗎?沒問題,他也還沒玩夠。

精神力與其說放棄抵抗,不如說一反常態地主動撲了上去,不同的波長相互試探、接觸、共振,終於在某一刻達成了交融的平衡。

“沒有誰會一直贏下去的,大少爺。”

新鮮出爐的契約獸仰起臉,將下頜擱在溫子曳的肩頭,犬齒似有若無地磨蹭過眼前白皙的耳垂,“把我當狗?小心被狗咬斷喉嚨。”

溫子曳隻覺耳畔一陣難耐地癢,他被小狗笨拙的舉動逗笑了,這樣遊離與親昵與危險之間的挑釁方式,和誰學的不必多說。

罪魁禍首伸出手臂,圈住靠近的肩頸,親身示範正確做法。

他在祁絢耳朵尖輕輕咬了一下。

“——你能做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