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儒雅、溫和,銀邊鏡框下一雙眼隨時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短短幾句話就觸及到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他講出了一切囤積在心裡的痛苦。
C廈的工作輕鬆、隨性,雖然賺得少了點,壓力卻也小很多,以他的專業水平輕鬆就能勝任。最重要的是,老板沒有對象。
上次的失敗算不了什麼,溫度剛好的咖啡,恰到好處的抖動,苦練多年的手法,不試試,誰又知道這一次是重蹈覆轍還是一雪前恥?
他已經提前向剛出來的同事確認,那個身手靈活的元先生不在辦公室,這次沒人再能阻擋他的好事。
他端好咖啡,信心滿滿地叩門,片刻,沉靜的聲音響起,“進。”
一切都很順利,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男人正低頭認真工作,額前散下幾絲未攏起的碎發,伴著窗外灑進的光,散發出一種靜態的美,直到江勤走到桌前,他整個人也都是靜的,隻在咖啡與西褲接觸的一瞬間眼底閃過驚詫,慌忙抬手,阻止要過來為他擦拭的江助理。
江勤深諳先發製人的道理,無視歐陽總的阻止,邁步飛快地繞過桌子蹲到了他腿邊,紙巾碰到大腿的一瞬間,他突然感到脊背竄上一陣莫名的涼意,緩緩偏頭,猝不及防跟第三人對上了視線。
寬大的辦公桌下藏著一個抱膝而坐的紅毛,眼睛一眨不眨,正幽幽盯著他。
空氣一時凝固,歐陽準備阻止他的手還停在半空,顫著氣息,緩緩扶額,閉眼道:“江助理,你先出去。”
歐陽帶著淡然的微笑去換衣服,又淡然地把地麵收拾乾淨,隨後淡然地蹲到辦公桌下,跟一動不動的人對視,淡然問道:“你還不出來嗎?”
王有錢搖頭,“不用管我,你忙。”
“我不忙,該吃午飯了,”歐陽拽上元寶,試圖把他拖出來,“你吃完再進去。”
剛被拽出來一點,王有錢迅速搶回帽子,一邊朝角落窩一邊瘋狂拒絕,“不用,我不餓,你先……”
聽他肚子的咕嚕聲,歐陽無奈地歎口氣,坐到椅上垂眸看他:“就染個頭,我不問了,也不告訴你爸,你出來吃飯。”
“都說了我沒染頭!”王有錢快急死了,竭力平複呼吸,再次跟他解釋,“我真沒染頭,我就在外麵看了會雪,什麼也沒乾,你……它、它是自己紅的,它為什麼要自己紅啊!”
“……”
鬨了一晚上加半天,歐陽也快被他弄到神經衰弱了,努力保持平靜,問他:“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精神方麵的遺傳病史?”
“你才有……”王有錢頓了頓,頭垂下來,低聲道,“沒有,不精神不遺傳,就我有病。”
歐陽開始吃飯,“講講。”
迎麵鋪來的飯香聞得小王咽了咽口水,他又朝桌子的陰影角窩,紅發安靜地頂在腦袋上,“我以前是紅頭發,那不是染的,從小就紅,我爸一直說我是因為生病了頭發才會變紅,但是我覺得挺酷的。”他晃晃腦袋,“我那時候頭發還長,沒這麼短,你見過,很帥,巨有型,尤其是配上我的破洞褲和……”
“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小時候一直是紅頭發,兩年前病好了才變黑,”小王深吸一口氣,既想吃飯,又不想從桌子底下出來,低頭說,“紅頭發的時候我爸媽很害怕,所以我老往外跑,不上學也沒人管,頭發黑了他們才不怕我,雖然去哪都有人跟著。”
飯太香了,小王肚子咕嚕嚕地叫,咽咽口水,接著說:“現在又紅了,它真是自己變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害怕,反正現在我、我也害怕了。”
歐陽淡定地吃完飯,把另一份遞到他麵前,問:“你病好的時候頭發是怎麼變黑的?”
小王接過飯盒,正色道:“嗖一下。”
“現在也是嗖一下紅的?”
“對!”
歐陽點頭,一邊調出心理醫生的號碼,一邊幫他把帽子戴上,拍拍元寶,關懷道:“慢點吃,不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