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線落到厲害的傀師手裡,隻要手指動一動,就能做很多事。聞時現在的效果要打點折扣,但也是個好工具。
眼見著線的另一頭纏上了那道鎖,聞時再次拉拽一下,線頭鑽進了鎖孔中。
就在他終於挪到書桌前,準備把鎖弄下來時,餘光瞥見桌邊的影子不太對。
房間窗簾敞著,外麵暗淡青白的月光斜照進來。聞時身側的地方上落了好幾道影子——書桌的、窗格的、他和夏樵兩個布娃娃的……
那多出來的那道是誰的?
聞時猛地一抬頭,看到小男孩正麵無表情地站旁邊,手裡高高舉著一柄錐子。
那錐子下午還躺在客廳的八仙桌上,本是拿來給木偶鑽孔的,放在傀師的說法裡,叫勾靈錐。那尖利程度,捅穿一個人也不成問題。
小男孩烏黑空洞的眼珠一轉不轉,直直盯著聞時,錐子懸在上方,最尖利的地方對著聞時的眼睛。
就在錐子將要落下的一瞬間,聞時捏緊手上纏繞的繩子,猛地一拽。
“啪——”不遠處傳來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忽然倒了。
小男孩的注意力被分散,眼珠慢慢轉向一邊,盯向床頭櫃。
於此同時,聞時手裡的繩子連帶著銅鎖頭,甩了過來,重重砸在小男孩背後。小男孩悶哼一聲,瞳仁忽然散開,整個人垮塌在地,但下一秒他又竄了起來。
聞時顧不得其他,推了一把夏樵,沉聲道:“跑!”
他自己繞了個危險的遠路,翻上老人的床。小男孩顯然對他的興趣更濃,也跟著翻上來。
聞時連跑帶翻,躲著小男孩的手。
好幾次手指都碰到他了,又被他驚險躲開,一路直奔樓上。
“我馬上就要抓到你了。”小男孩不斷重複著這句話,陰魂不散,緊追不舍。
直到二樓的吊燈突然斷裂,轟然砸落,這才阻斷了對方的步子。
聞時借機,猛地竄進雜物間最頂上的櫃子裡,又在夏樵的鬼哭狼嚎中把他吊了上來。場麵一度混亂又狼狽。
在那片嘈雜聲中,整個二樓所有房間,包括雜物間的門都“砰”地砸上了,關得嚴嚴實實。
這一下動靜很大,彆說夏樵,連聞時都有點懵。
但他們沒出聲,悄然地窩在櫥櫃裡,隔著緊閉的門,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吊燈碎片從樓梯上滾落,小男孩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夾在其中,繞過吊燈上樓來了,由遠及近,就停在雜物間門口。
接著門鎖被人拽了兩下,嘎嘎作響。
門被踹了幾腳,卻怎麼也打不開,灰塵撲簌簌往下落,聽得人心驚肉跳。
過了片刻,小男孩終於放棄,轉而去了其他幾間房。
聞時聽到了布料的撕扯聲,伴隨著小孩不斷重複的“找到你了”、“馬上就找到你了”、“肯定能找到你”。
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
又過了很久,那種撕扯聲才停。
小男孩回了臥室,房門“吱呀”一聲關上了,整個二樓回歸寂靜,好像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
聞時放鬆下來,感覺手有點酸,他想活動一下軟綿綿的筋骨,卻發現自己懷裡摟著個東西。
他低頭一看……
跟鏡子中的謝問來了個臉對臉。
聞時:“……”
“彆動。”謝問模糊的輪廓從鏡子裡隱去,但聲音依然近在咫尺,“你這位置有點高,鏡子容易摔。”
也許是雜物間太小的緣故,聽起來就好像……他其實並沒有窩縮在狹小的鏡中,而是在虛空裡,就站在聞時身邊,正低著頭跟人說話。
聞時沉默片刻,大概是逆反心理作祟吧。他抓著鏡子,一聲不吭地把手伸出去,像一種無聲的震懾和威脅——
隻要他手一撒,鏡子就能摔個稀巴爛。
謝問也不惱,勸哄道:“屋裡總共就三麵,碎了可不能修。”
聞時盯著鏡子:“你為什麼在我、手裡。”
他差點脫口而出“懷裡”,又覺得不太對味,硬是拐了個彎。
“你狼狽出逃的時候撈的。”謝問說。
放屁。
聞時冷聲道:“我撈你乾什麼?”
謝問失笑:“我怎麼知道。”
他想了想,評價道:“還挺講義氣。”
夏樵這一趟受到了莫大驚嚇,在旁邊不敢動,也不敢插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聽到謝問這個說話語氣,總感覺帶著一股上位者的味道,仿佛這話沒說完整。
要是完整點,大概後麵得加個“好孩子”。
夏樵把這突如其來的腦補往他聞哥身上套了套,嚇得一哆嗦,感覺自己可能腦子壞了。
他連忙岔開話題說:“剛剛嚇死我了!這個大逃生,簡直跟我小時候亂七八糟的噩夢一模一樣。還好聞哥你把吊燈弄掉下來了,不然——”
想想剛剛那些撕扯聲,鬼知道他們會變成什麼樣。
然而聞時卻暗自皺了眉:“吊燈是我弄的麼?”
“是啊。”夏樵說,“我看到你往前跑的時候手一甩,繩子繞上去了,然後吊燈就砸下來了。”
聞時有些狐疑。
謝問緊跟了一句:“我也看到了,身手還不錯。”
聞時:“……”
也許是剛剛太混亂,真讓他回想,他也記不清自己拉拽了哪些東西來擋小男孩的路,包不包括吊燈。
可能太久沒乾活吧,聞時癱著臉心想:這次處處都很夢幻,還是早點出去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