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吧。”司機笑著說,“用不著不好意思,我這傘多呢。”
“真不用。”夏樵還是不好意思拿人東西。
他正推拒著,一隻瘦長白淨的手伸過來,坦然地把傘接了過去。
“謝謝。”聞時說。
“哎,這就對嘛!”司機笑了。
聞時先行下了車,撐開傘,催促說:“彆磨蹭。”
夏樵這才急忙跟下去。
雨很大,地麵都起了霧。車子拐了個彎,很快消失在霧裡。
聞時收回視線,問夏樵:“西屏園在哪?”
夏樵對照著手機地圖看了一眼,之前右邊說:“這條路進去,門臉古色古香那個就是。”
這一條街都延續了望泉路的風格,幾乎全是小洋樓,謝問的西屏園在裡麵顯得非常特彆,一眼就能認出來。
臨到進門前,夏樵試探著問:“聞哥,一會兒見到他,你打算說什麼呀?”
難不成說“請問你什麼時候掏錢租我們的房子”?
這好像有點莽撞,還有點尷尬。
但不說這個,該說什麼呢?他們跟謝問隻是一起進過籠,說生疏不至於,但也沒熟到什麼份上。
夏樵不太放心聞時,總覺得以他的性格,張口就說“我餓了”也不是沒可能。
那多嚇人。
聞時果然道:“沒想,再說吧。”
夏樵很慌。
西屏園的布置像個古董文玩店,但店裡隻有人偶,西式的、中式的,皮影、木偶、陶人應有儘有,齊齊整整碼了好幾個櫃子。
一個梳著髻的小個子中年人坐在櫃台裡打瞌睡,臉很福相,看不出是大爺還是大媽。
還有兩個長相很嬌俏的姑娘坐在一邊嗑瓜子聊天。
聞時進門的時候,那兩個姑娘一起轉過臉來,動作統一地說:“哎,活人。”
夏樵嚇得當場退了出去,倆姑娘又嘻嘻哈哈笑起來。
“老毛,來客人了。”倆姑娘叫道。
那個梳著髻的中年人猛地驚醒,打著哈欠看過來。看到聞時的時候,他微微愣了一下。
聞時把傘收了,在門外甩了甩水,說:“這是謝問的店麼?”
老毛這才回神,點頭道:“啊,對,是他的店。”
“他人呢?”聞時掃了一圈。
“他人……不在。”老毛打了個磕巴。
聞時盯著他:“那他在哪?”
“有事。”老毛說。
聞時擰著眉:“他大前天明明跟我說這幾天店裡有事,趕著回來坐鎮。”
老毛:“……”
老毛:“他……鎮外麵去了。”
這人一看就不是說謊的材料,每說一句話,那綠豆似的眼睛就總往角落的小門瞄。
瞎子都看得出來。
聞時把傘擱在門口架子上,抬腳就往小門的方向走。
“哎,那邊是衛生間。”老毛急忙說。
“哦,借用一下,謝謝。”聞時說。
剛走到門邊,聞時就聽見了裡麵悶悶的咳嗽聲,下一秒,那門便從裡麵開了,露出謝問蒼白的臉。
這裡顯然不是什麼衛生間,應該是個可以休息的後屋。聞時隱約能聞到裡麵傳來的淺淡香味,還煮了什麼東西,熱得很。
謝問從裡麵出來,背手掩上了門。
他似乎有些冷,窩在那麼熱的屋裡,還長袖長褲穿得一絲不苟、嚴嚴實實。
“你怎麼找人還這麼凶?”謝問又咳了幾聲,問道。
“那你躲什麼?”聞時朝磕磕巴巴的老毛看了一眼,皺著眉納悶道,“我又不是來要債的。”
“沒躲你,就是這兩天太冷了不想出來,就交代他們誰問都說不在。”謝問又轉頭咳了幾聲。
聞時這才發現他兩隻手都帶著手套,那種薄薄的黑色綢布,一直裹到手腕,隻有動作間才能看到一點腕間的皮膚,被手套對比得更加蒼白。
“我也不是算命的,哪知道你會來。”謝問倚著門框問,“你來店裡是有什麼事?”
可能是離得近的緣故,即便沒閉上眼,沒看靈相。聞時依然能感覺到他身上不斷湧動的煞氣。
他冷著臉,飛快舔了一下唇角,轉頭衝夏樵一抬下巴說:“他來買娃娃。”
夏樵:“???”
我……
夏樵木著一張臉,點了點頭說:“昂,我要買娃娃。”
“順便問你房子還租不租。”聞時又說,“不租我們掛新的了。”
謝問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他靜了一秒,才點頭道:“租,周六吧,後天。後天你們能空出時間麼?”
聞時算了算,也就兩天的功夫,還算快。於是轉頭看夏樵。
夏樵心說這時候又來問我了,好像我能做主似的。他硬著頭皮點了點說:“嗯,有時間。”
聞時又舔了一下唇角,感覺自己大概腦子壞了才會跑這一趟。
他本來是打著商量的意思,來找麵前這位滿漢全席。誰想到店裡這麼多人,他反倒不方便開口了。
於是他捏了捏指骨,轉身說:“就這事,我們走了。”
夏樵順勢拿起架子上的傘,這才想起來……說好的買娃娃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借口。
就在他也準備走的時候,那對雙胞胎姑娘忽然指著傘說:“這是哪裡來的?”
“哦。”夏樵說,“彆人給的,怎麼啦?”
其中一個姑娘說:“這邊之前一直有個傳言。”
夏樵:“什麼傳言?”
“說下雨天往這邊來,會碰到一個很奇怪的司機,長著圓圓臉,特彆熱情。然後臨下車,總會送人一把傘。”
小姑娘嗓音輕飄飄的,聽得夏樵毛骨悚然。
“然後呢?”
“沒拿傘的話,生個病感冒兩天就沒事了。”小姑娘說,“拿傘的話……就會去見她。”
夏樵:“……”
聞時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夏樵後背貼著門,魂已經去了一半了。他沒好氣地抓過傘,正準備往外走,忽然聽見謝問的聲音到了身邊。
他帶著手套的手指很輕地碰了聞時一下,一觸即收:“一會兒有事麼?”
聞時轉頭看著他。
“在這吃點東西再走吧,晚點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