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們次第的端菜進來,羅宜秀的丫頭把食盒打開,從裡麵拿了不少點頭出來。宜寧吃了羅宜秀請她的蟹殼黃餅,無奈道:“五姐姐,你上課可不要與我說話了。女先生會訓我的。”
羅宜秀撇了撇嘴說:“她哪日不訓你了。”
雪枝端了碗茶過來給宜寧喝,笑道:“姐兒您可要擔待著,顧女先生可是二爺請來的。咱們羅家又是最重師道的。”
羅宜秀卻又湊過來跟宜寧說:“你是不知道,我聽人說。顧女先生家道中落,是有個世家子弟靠祖蔭做官,把她父親的官職擠沒了,後來才漸漸衰敗了。所以她對咱們這種才不喜歡。瞧她那一臉樣,真是……”
羅宜秀正要長篇大論地評價,立刻被她的丫頭扯了一下袖子,給坐回去了。
宜寧也隻能寬慰自己,大不了課上守規矩些,不被女先生罰就是了。這樣到下半日,顧女先生的確沒說過她一句話,就是臨走的時候單單叫住了她。
“七小姐,您上次抄的書我看了。”顧女先生淡淡道,“字跡太潦草,一定要好好練。”
宜寧也沒說什麼,應下了。
顧女先生卻又道:“您的字實在太不好看,還是找字帖練著吧,平日讀書人寫的館閣體沒必要描。倒是可以找些梅花小楷練著。”
“謝女先生指點。”宜寧給她行了禮,才讓雪枝和鬆枝拿著她的東西往回走。
從角門出去,卻看不遠處走過來的正是大哥羅懷遠,正和一個老先生說話。那老先生穿著一身布衣,又長了把花白胡須,樣子慈眉善目的。
宜寧停了下來,想等羅懷遠走遠了再走。雪枝有些疑惑地看向宜寧。平日看到羅淮遠,宜寧早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喊他了。
宜寧看雪枝瞧著自己,就笑了笑說:“大哥和彆人說話,我們還是彆打擾他才是。”看羅懷遠已經走遠了,宜寧才走出去,餘光一撇似乎看到了什麼人。
宜寧走出幾步才猛地回過神,回頭一看,羅慎遠就站在漏窗旁邊,正靜靜地等她走遠。
她在等彆人走過去,沒想到人家也在等她走過去,也是不想和她照麵。
見她回頭看自己,羅慎遠的表情也沒變,低聲對小廝道:“罷了,走吧。”
天氣明明已經轉暖,他可能還沒有完全好,穿著個披風。羅慎遠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還握著拳咳了幾聲。
宜寧關切地道:“三哥,你的病還沒有好?”
羅慎遠看著她好一會兒,目光複雜難辨。宜寧都被他看得有點心虛。不過是想套個近乎而已……
羅慎遠半晌才淡淡道:“無事。”
宜寧與他同行,但是羅慎遠人高,她不過到他的腰而已。就是一樣的步子,他也比她走得快,宜寧隻得邁著小短腿跟著他,真的有點痛苦。
宜寧說:“剛才我看到大哥和一個老伯伯走在一起,卻不知道是誰,三哥知道嗎?”
羅慎遠又頓了很久,才說:“是族學裡的老師。”
宜寧哦了一聲,心想自己真是沒話找話,這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宜寧想起剛才顧女先生要自己練字,這倒是個由頭。她又努力了幾步跟上他:“三哥……顧女先生叫我練字,但是我沒有梅花小楷的字帖。你有嗎?能不能借我用用啊?我練完就還給你。”
羅慎遠卻沉默了很久,轉身用更複雜的目光看著她:“七妹,你又想做什麼?若是借字帖,你大可找大哥、二哥借去。何必來問我呢,我可沒有什麼好東西。”
宜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宜寧從不曾對羅慎遠好過,她甚至對隔房的哥哥更親近。這位沉默寡言的三哥,不過是她閒暇的時候逗逗樂子,隨便捉弄的對象而已。她何曾真心對待過他?
宜寧在他的目光下有點心虛,隻能小聲說:“真的隻是借字帖而已……”
羅慎遠欲言又止,閉了閉眼才平靜道:“……既然你要,那我明日給你吧。”
宜寧看到羅慎遠漸漸走遠,他的背影非常的清瘦孤拔。又想到羅老太太說他陰沉,卻更覺得他可憐。
她突然覺得吹來的風還是春寒的,有點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