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是有些依賴羅老太太,畢竟她重生一直與羅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她為自己遮風擋雨,又關懷自己。她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她聞著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十分的安心。
所以羅宜玉的事便這麼算了吧,她能勸就勸勸她,不要讓這種事煩擾了祖母。
宜寧閉上了眼睛。
次日晨一早宜寧就起了,她還記得羅慎遠說過,讓她次日到他那裡去拿書。
顧女先生家中有事,這幾日都不用去。宜寧去了羅慎遠那裡,他還在寫字。
他的書房很樸素,長案上擺著硯台和筆山,一旁有口大的青瓷缸,裡麵插了好些陳舊的卷軸。高幾上擺了一盆四季蘭,這個季節正是開花的時候,淡綠如蝴蝶的花棲息在花枝上,一股極淡雅的香氣在空中隱隱可聞。羅慎遠正撐著長案在寫字,手下遊龍走鳳。
宜寧站在門口沒有打擾他,他認真的時候垂著睫毛,側臉平靜。
過了會兒他卻收了筆,淡淡道:“怎麼不進來。”
宜寧笑著走過去:“三哥,你怎麼知道我過來了?”
她低頭一看,發現羅慎遠寫的是一篇八股文,剛寫到破題的地方。因為她過來,羅慎遠才停下了筆。
羅慎遠看了看她,把毛筆擱下說:“我耳目聰明,還是能聽到你的腳步聲的。”
他看到隻到他腰高的宜寧,正認真地看著他寫的文章。就拍了拍她的頭:“這個你看不懂,跟我過來。”
他就知道她看不懂了嗎……
宜寧揉了揉腦袋,心想她看不懂就不能看看他寫字了?
當然她們女子雖然也讀些書,但僅僅處於了解內容階段。而他們要參加科舉的人,卻要把這些東西默記於心,融會貫通,層次跟她們完全不一樣。說她看不懂很正常,宜寧能看懂才有問題。
宜寧隻能跟在他身後走到後麵的暖閣,仰頭看到他從書架上找了好幾本書下來。他低頭翻了翻內容,就遞給了她。“這些都很好,你拿回去看吧。”
宜寧有點懵,她又不參加科舉,看這麼多書乾什麼。
“三哥,你讀書就好了……”宜寧小聲說,“我看了又沒有用。”
羅慎遠回頭看她,語氣略低,定定地喊她的名字:“宜寧……”
宜寧覺得他的語氣有淡淡的壓迫感,他又看著自己,便隻能勉強點了點頭,抱著書妥協地說:“好吧,我都拿回去看。”
他摸了摸她的頭說:“這才好,人從書裡乖。”
宜寧覺得太矮了真的不好,例如羅慎遠和祖母都喜歡摸她的頭。
宜寧從暖閣裡出來,看他要回去繼續寫文章了,就問:“三哥,我聽說大哥和二哥讀書很晚,每天大伯母都會給他們送補湯。你有補湯喝嗎?”
羅慎遠一時沒有回答,過了片刻才淡淡說:“無人給我送。”
宜寧知道林海如是不管他的,但是聽到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似乎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一樣,她心裡還是一陣的難受。
“我讓小廚房給你送吧!”宜寧笑著問,“你喜歡豬蹄湯嗎?”
羅慎遠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但是很快就壓下去了,看也沒看她淡淡說:“不必了,我不愛喝豬蹄湯。”
宜寧倒是挺愛喝豬蹄湯的……豬蹄湯哪裡不好喝了?
她心裡暗自想著,拿了書跟羅慎遠告彆。羅慎遠看了看外麵的太陽,又放下筆說:“我送你回去。”
“三哥不是要寫字嗎,不必送我了。”宜寧說,讓雪枝拿了青桐油傘準備走。
羅慎遠卻率先走了出去:“我正好去給祖母請安,便送你回去吧。”他走到了回廊外,陽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襯得他身姿如鬆。宜寧一陣恍惚,卻看到羅慎遠回頭淡淡地說:“你還不快過來。”
宜寧小跑幾步走上前,他牽住了她。宜寧能感覺到他的手溫暖乾燥,指腹上有繭。
她心裡頓時安穩許多。
雪枝給她撐了把青桐油紙傘遮太陽,走在石子路上。
小路旁的玉簪花開了,香氣濃鬱,熱騰騰的夏季。雪枝摘了一朵玉簪花彆在宜寧的袖口上。宜寧舉著袖子聞了聞,心想終於知道古人所說的滿袖盈香是什麼樣的了。
羅慎遠看她低頭聞花,抬頭時鼻尖沾了些淡黃的花粉。他笑了笑:“宜寧。”宜寧不知道他叫自己乾什麼,仰頭看向他。羅慎遠就伸手幫她擦了擦鼻尖,“沾上花粉了。”
他修長的指尖沾著一點花粉,輕輕彈掉了。
宜寧哦了一聲,對他燦爛地笑了笑:“謝謝三哥。”
宜寧抬起頭,卻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人,正站在樹蔭底下看湖水。身邊跟著兩個護衛,應該不是程家的人。那人穿著一件月白的杭綢直裰,修長高大,似乎是程琅。
羅慎遠看到程琅身邊站著的人時,臉色微沉。想到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宜寧,他後退了一步,輕聲跟她道:“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