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都是身前虛……(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6518 字 8個月前

張昭走進來,笑眯眯地掃過神色各異的臉,把一封打印文件交給肖征,後退半步敬禮:“肖主任,我們老大說,您是咱們‘風雷雨’出去的,彆人不支持您工作,咱們還能往後退麼?等您指示!”

電話裡沉默的黃局終於出了聲:“赤淵的事情,小肖,你代表我全權處理。”

肖征輕輕一咬牙關,給了張昭一個儘在不言中的眼神,一秒也不耽擱:“想辦法聯係到善後科宣璣,他在第一線,剛才電話斷線了。”

第一線的宣璣正厚著臉皮和大魔頭套近乎。

“我覺得,像您這種陰沉祭才能請出來的排麵……呃,‘排麵’就是尊貴不凡,大、大有來曆的意思。”宣璣試圖模仿大魔頭的口音和腔調,可惜這古代方言如外語,他會聽不會說,又沒有大魔頭那逆天的複讀功能,模仿得怪腔怪調的。

盛靈淵雖然被鐵鏈捆著,但姿態很舒展,臉上笑意加深了一些,沒吭聲,看著麵前變臉如翻書的小妖表演。

宣璣臉皮厚,跑調跑到了南極洲,依舊很敢放開喉嚨長篇大論:“在我們這種市場經濟時代,解決問題一般有很多種途徑,一言不合就搞邪術的,一般都是些腦子有坑的傻……咳,妄人。您響應這種人的召喚,不跌份兒……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陰沉祭乃是溝通天地之術,我既然被此人喚醒,必有與他相通之處,否則,他的血也流不到我棺材裡。”盛靈淵不緊不慢地說,“何況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都是身前虛名,我早記不得了。”

“那也確實是,”難纏的客戶宣璣見多了,話音一轉,他又麵不改色地吹捧道,“俗人給您安的身份當然不重要,記不記得都不要緊,但您這談吐氣度不是在這擺著呢嗎?我又不瞎。”

“哦?如此氣度麼?”盛靈淵突然往前一湊,捆著他的鐵鎖鏈驀地繃緊,發出清越的碰撞聲,黑色的陰沉祭文驀地從他領口爬出來,順著頸子一路蔓延到臉上,黑白分明,那張清俊的臉瞬間陰森起來。

正好,這時已經跑出去的羅翠翠臨時接到肖征電話,奉命來給宣璣送手機,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跑到樓梯口,老遠見此情此景,他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了。

盛靈淵看也沒看他,輕描淡寫地一擺手:“免禮平身——祭文既能令我重回人世,自然也對我有約束,我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又何必壞自己的事呢?不過是凡人一個願望,舉手之勞罷了。”

宣璣眼角一跳。

盛靈淵笑了起來,柔聲說:“戌時快過半了吧。”

“領、領領……”羅翠翠哆嗦不出一句整話來,滿口“鈴鈴鈴”,死活不敢過來,最後他急中生智,離著八丈遠,把手機放在地板上,奮力往前一推,滑到宣璣腳邊,“肖、肖肖肖主任!我在這幫不上忙,還影響您發揮,奉命撤退了!”

完事,這慫貨掉頭就要跑,被宣璣一根鎖鏈勾住腳踝,摔了個大馬趴:“你等等。”

羅翠翠眼淚都下來了:“領導,我我我我們植物係易燃,上不了前線,您您您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什麼情況?我剛才還以為你成烈士了……手機凍死機……我真服了!回來我給你買一箱新的!”肖征舉著手機,一邊在電話裡罵宣璣,一邊大步闖進會議室。

“肖主任,各地負責人都已經就位了。”

肖征一點頭,又對宣璣說:“把你看到的‘陰沉祭’文拍下來,越全越好,我讓人對照著圖片去查,如果是獻祭,祭品身上肯定要有祭文,就像寫信要貼郵票地址一樣,對不對?”

“聰明,”因為羅翠翠扔手機扔太遠,宣璣這會說話隻能靠吼,“羅翠翠,臨陣脫逃前麻煩乾點人事!把牆上的字拍下來給肖征——老肖你聽我說,召喚出來這魔頭是一次性的,不是長期契約……”

盛靈淵聽懂了“一次”和“不是長期”倆詞,微微一眯眼——這小鬼居然套他的話,好大膽子。

宣璣語速飛快:“邪術之所以是邪術,就是這麼搞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費這麼大勁召來個隻能替自己辦一件事的大魔頭,根據我的經驗,十有八/九是複仇。而且是走投無路、孤注一擲,背後主導人很可能勢單力薄。陰沉祭也不是街邊小販變的戲法,你們安全部這幫外勤‘精英’聽都沒聽說過,這人不但能操作,還能在三十天之內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一千個人,這麼牛逼,要弄死誰不容易,需要繞這麼大一個圈?他的目標會是什麼?”

肖征倏地一眯眼:“被嚴密保護的重要人士,或者某種不可撼動的勢力。”

既然能操作陰沉祭,就算本身不是特能人,也一定跟特能人牽扯非常深,一定知道異控局的“特能法庭”。假如這個人是勢單力薄地對抗某種罪大惡極的民間勢力,那麼他完全可以來報案,可是沒有……那麼,很可能他知道自己無法獲得官方支持。

要麼操縱陰沉祭的這個人是個特能通緝犯,要麼……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秒,之後幾乎異口同聲。

肖征:“他的目標和我們有關。”

宣璣:“沒準陰沉祭針對的就是貴局。”

肖征:“我立刻叫人分析彙總近年來案卷記錄。”

宣璣:“大魔頭在這,今天就是陰沉祭截止日期,召喚人一定也在附近,查赤淵大峽穀附近的監控。”

赤淵大峽穀附近監控幾乎沒有死角。

大峽穀位置敏感,此地遊客又多,因此異控局異常謹慎,聯手了當地公安機關,規定周圍大小旅館、旅遊包車,全部由旅遊局統一管理,不允許私人承包,所有入內遊客都必須憑身份證才能買票入內,查起來不難。

八點半,赤淵分局迅清查景區附近所有旅館,並把半年內登記過的所有遊客信息全部提交到總局數據庫,跟過往案卷檔案庫一一對比。

九點一刻,羅翠翠丟過來的手機也沒電了,宣璣和總局的聯係再一次中斷,醫院大樓裡再次一片死寂,宣璣幾乎隻能聽見自己越來越粗的喘息聲和水汽快速結冰的“喀嚓聲”,他垂下眼,雙肩微晃,像是已經不堪重負。就在這時,又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裡響起,宣璣一頓,保持住了原來的姿勢。

“領導……咳咳咳咳……”跑上來的居然是那個“恐人症”的小姑娘平倩如。

醫院裡陰涼的水汽仿佛已經要蔓出來,老遠吸進一口,像是有把冰冷的小刀,從嗓子眼一直刮到了肺裡。離宣璣他們還有十多米,平倩如就喘不上氣來了,再也無法靠近——不知道她是什麼特能,反正以這肺活量來看,她非但沒有戰鬥力,連學校體測都未必能及格。

宣璣手裡捆著魔頭的鐵鎖鏈上的火已經相當微弱了,幾次三番幾乎要被凍滅,隨即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勉力支撐,就是不肯鬆手,大魔頭在等子夜之交,也不著急,耐心十足地逗著眼前的小妖玩。

他倆所在的地方幾乎已經凍成了冰庫,在平倩如看來,宣璣身上覆著厚厚的冰,人又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成了座冰雕,於是帶著哭腔喊:“嗚……他們搜到了一個……一個論壇帖,剛發沒多會就刪了……宣主任您說句話行嗎?我害怕……”

“這樣慘烈做什麼?”盛靈淵頗為無奈地對宣璣說,“我看你年紀不大,要換做尋常小妖,這會怕是還沒開靈智,你不但化形完全,還一眼看不出真身,想必是天生靈物。你們妖族內亂之前,先天靈物就幾乎都銷聲匿跡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寶貝,折了可惜,聽話,快走吧。”

宣璣用力動了動麻木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擠出倆字回平倩如:“句話。”

平倩如:“……”

宣璣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彆嚎,還有氣呢,什麼帖?念。”

平倩如哽咽道:“哦……求助:我覺得我兒子不是我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