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等待著。雖然肌膚沒有貼在一起，但她能感覺到臉頰那一帶的空氣因為他皮膚散發出來的溫度變得溫暖。他的呼吸輕輕噴灑在脖頸，讓她就連心都為之發顫。

杏奈所能做的，惟有深深嗅聞他的氣味。

Beta沒有信息素，但同樣具有各自的氣味。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呼吸出來的、來自這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內部的味道。

就像指紋一般。每個人都有，並且獨一無二——但不二除外。

聞到了衣服上的洗滌劑和軟化劑、頭發上的洗發水、體表的浴鹽……儘是這些人工清潔劑的味道。無論她如何努力去聞去嗅，始終聞不到不二的氣味。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色彩，那不二周助一定是無限接近於透明的白。他明明站在跟前，她卻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他像一陣輕風，總是在不經意間吹亂她的心。可每次伸出手卻什麼也觸碰不到。

喜歡著他的十一年，朝夕相對的十一年，她沒有哪怕一天了解過他的心。不二周助在想什麼，想要什麼，對於她來說永遠都是未解之謎。

他從未向她敞開心扉？又或者敞開了，她卻不是那個可以讀懂他的女孩？

不知道……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因為十一年的時間裡，這個人說不定喜歡我——這樣的感覺就連一次都沒有過。

***

載著藤本杏奈的電車離站，越行越快，直到消失在視野。不二周助這才離開。

回到家，誰都還沒回來。距離準備晚飯的時間也還早，稍微悠閒地度過這段下午時光吧？

他換上室內服，往沙發一邊坐下，用遙控器打開電視。

“杏奈，你……”

正想問她要看什麼節目，突然發現身邊並沒有坐著那道無比熟悉也無比親切的身影。對了，他剛才才送她上車來著。

電車的終點站是愛知縣的臨海小鎮——池宿，杏奈將在那裡與彆的omega和alpha度過三年高部時光。

說好假期會回來。但在這之外的日子，是見不到她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兩個月前就知道了這件事，期間也和媽媽她們為她做了各種準備，還特意拜托手塚照看她。可直到她人不在身邊的現在他才意識到：啊，杏奈要和我分彆很長一段時間了啊。

喀嚓——內心一角似乎傳來裂痕蔓延的聲音。

就在這一刻，胸口位置好像空了一處，讓原本理所當然地圓滿著的事物缺了至關重要的一片。

“杏奈……”

不二周助不知所措地呼喚著少女的名字。

——我有悄悄話要對你說。

那個時候，她帶著微弱的顫音這麼說。

他向她俯首，但杏奈久久不語。看不到她的神情，呼吸間儘是她身上飄逸出來的淡香，這讓不二有些不好意思。

據說這是她獨有的信息素。對於分化後的人類來說，這氣味一定十分強烈吧。但在他看來與她小時候相比沒有區彆。

又過了好片刻，她才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呼喚——

周助大哥哥

他的心一時軟化得不成形狀。

周助大哥哥——真是令人懷念的稱呼方式。好像從見麵的第一天她就這麼叫他了。直到小學五年級，因為這個稱呼遭到同班女生的嘲笑。她鬱鬱不樂好幾天，這之後才改口叫的“周助君”。

不二站直身|體，茫然和不知從何而來的慌亂讓他失去了語言。杏奈紫羅蘭色的眼眸已然蒙著一片水光，在近處泫然欲泣地仰望著他。

雖然以他們的年齡來說很不合適，就在那一刻，不二很想輕輕將她抱進懷裡，問她：發生什麼了嗎？

所以他什麼也沒做，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一抹笑容從她唇邊漾開，杏奈笑著搖了搖頭，輕快地說：“騙你的，沒有什麼秘密。好久沒這麼叫過你了，叫一聲試試。嚇到了嗎？”

“沒有。”他不由得笑著說，“真是好懷念啊。”

一時間，不二周助竟然無法從這短短幾分鐘的回憶裡抽身而出。總感覺杏奈當時想對他說些什麼——某些十分重要的事。

現在才開始在意有些晚了，已經錯過了詢問的最佳時機。下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屆時一定要好好問問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