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滬市，他們沒再談過小城的見聞，好像這次探親旅程沒什麼重要的，但林朝暮明顯能感到梁曜的觸動，他的不安減少，不再像以前惶恐的擔憂著哪天林朝暮就看出了他在職場上的局限性和有限的發展潛力抽身而去，他願意相信這段感情是可以持續的，隨意了許多，待林朝暮更像是從前那個熱忱赤誠的梁曜。

“他很可愛，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林朝暮停頓一下，目光停留在茶幾上的一束綠植上。

溫暖的陽光穿過玻璃暖洋洋的照射在身上，寬大舒適的沙發、淺淡清幽的熏香和植物本身的草木氣息相互交融，對麵的女士聲線也溫柔和善，一切都在訴說著這是一個可以放下心防的地方。

“我們來談談最近的工作吧。”心理醫生看了下手裡的本子，溫聲道，“和彆人握手，接過其他人遞給你的物品時的肢體接觸還會讓你產生緊張、痙攣的情況麼？”

“最近沒有什麼見麵會，在談一個劇本又要進組了。”林朝暮平淡道，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輕笑，極短卻無比眷戀的笑容，連燦若星辰的眼眸裡都盛滿了溫柔，“這個劇本我跟梁哥提起過，因為是有曆史原型的，梁哥查了很多資料還準備周末帶我去這位曆史人物的故居參觀。”

心理醫生不自覺的在心底一歎，她給林朝暮做了很久的心理醫生，還是林朝暮的經紀人邀請的，她開始時以為這是個很好處理的患者，因為林朝暮最早來做心理谘詢時情況並不嚴重，隻是對陌生人有恐懼，獨處會有焦慮感，這在現代城市實在算不上什麼嚴重的心理問題，幾次談話後應該就能恢複，隻能說是經紀人負責。

況且她和林朝暮稍一交談就發現其聰慧明達，待人溫和，遇事冷靜，連她這種不關心娛樂圈的都知道林朝暮這幾年從籍籍無名到一線明星有多少場腥風血雨，然而每次她和林朝暮談話時，對方都表現得毫不在意。

想騙過心理醫生還是有一定難度的，林朝暮是當真不在乎。

然而往來越多，她越發覺難以接觸到林朝暮的內心世界，他用人造的完美無暇笑容和禮貌溫和構築出無形透明的屏障，高大且難以逾越，像是一道堅冰，牢固的拒絕所有人窺探。

人不可能是孤立的，像是互聯網中的一個個節點，某一刻會交互信息，彼此溝通，而林朝暮他是一座孤島。

他在心理治療中都本能的掩蓋自己的真實狀態，不讓彆人靠近自然也免去被傷害的可能，林朝暮在這幾年的治療中情況沒有好轉，隻能說她幫助了林朝暮控製自己的情緒，沒有急轉直下。

但這個“梁哥”從回憶中跳出，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現實生活中，林朝暮的狀態立刻有了翻天覆地改變。

方醫生看了自己的記錄，三十分鐘的談話，她提起“梁哥”兩次，林朝暮主動提起十次，每次他提到梁哥時情緒反饋都是正麵積極的，這在林朝暮的生活中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支點。

“聽起來他很關心你。”方醫生道。

“是，我有一次還看到梁哥在刷我的社交賬號，在後援站裡簽到，他已經八級了。”林朝暮忍不住笑，“如果他經常在後援站裡發言，現在應該都是幾個群主了。”

“上次他母親送給我一支手鐲，梁哥表麵鎮定，私下裡他常把那個手鐲拿出來看。”林朝暮眉眼都帶著溫柔，“他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家人的讚同對他非常重要。”

方醫生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他則絲毫不在意家人的看法，無論是自己的親人還是梁哥的。

不過他願意為梁哥戴上一副麵具，這對他而言很簡單。

“你現在的狀態不錯，有很多人非常喜歡你，也許這次出去工作會認識一些新的朋友…”話音未落，方醫生已經看見林朝暮的眸光驟然冷了，沉鬱漠然的注視著她，方醫生硬著頭皮道，“這不是一個心理治療上的建議，而是這樣更容易建立起你的社交圈，進行良性循環。”

“不用。”林朝暮禮貌的等她講完，微一頷首道。

方醫生不敢再深談，知道林朝暮在心理揣度上極其敏銳，隻能轉開話題談起林朝暮感興趣的事情。

*

“梁總。”

“梁總，您有什麼需要的打個內線就好了，怎麼還親自過來。”陳偉一百米外看到梁曜立即短跑衝刺過來，那諂媚卻不油滑，關心而不虛偽的語氣簡直無懈可擊，這麼拍馬屁的話從他的口裡說出來竟然不讓人覺得是奉承，隻感到他真心誠意。

陳偉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梁曜手腕，戴的積家月相係列。

靠近頂層的辦公區，采光極佳，玻璃一塵不染，淺灰色的地磚和造型優美的家具相互映襯，即使是走廊裡也有鮮切花，每隔兩天都有專人更換。

來往員工無不氣宇軒昂、暗香浮動。

費了好大力氣打發走陳偉，梁曜尷尬的對秘書處這一層的前台微微點頭，快步走進茶水間，做了杯咖啡，剛在椅子上坐下微微扯鬆領帶，就聽到門扉輕響，他後背不由得繃緊，挺直肩背。

“梁總，沒打擾您吧。”來人語氣促狹道。

“你也來笑我。”梁曜無奈，招呼他落座，陳景自己泡了杯茶，悠閒的拉開椅子，調侃道，“從普通職員一躍成為副總，你這晉升速度比我還快，還不允許彆人嫉妒麼？“

梁曜：“……”

“你是嫉妒麼？”梁曜誠心問道。

“哈哈哈。”陳景繃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椅子上翻過去，還是梁曜拉了他一把。

梁曜也很無語，之前還在背後議論自己的同事，一轉頭就毫無顧忌的巴結他，前倨後恭之態簡直令人無奈。

“回來上班顧總確實給我漲了三倍工資…稅前。”梁曜目光如大師般超脫，“扣除保險、基金還有通勤補貼後稅後剛過五千。”

“至於副總待遇……”梁曜想起那仿若繞梁三日而不絕的環繞在自己耳畔的一聲聲梁總更是無可奈何。

他知道顧總不看重自己的工作能力，或許不會給他什麼負責公司某個項目的運營的機會，但他沒想到這個副總隻停留在口頭上，現在他隻要進了公司，除了級彆高過他的總裁、總公司副總，其他人都要叫梁總。

而且他還有專屬車位和用顧總專用電梯的權利。

但他現在家就在公司附近，根本不開車上班，至於跟顧總共用電梯，這就更是一種折磨了，Alpha的心理狀態和身體情況會反映在信息素上，像顧總這樣的Alpha，信息素也霸道強勢，他不用顧總的電梯，上了員工電梯所有人就會跟他問好，顧總還會過問”為什麼不用副總待遇？”

用顧總的電梯他就不得不忍受幾十秒周身籠罩著濃鬱的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

陳景忍不住好奇，“他的信息素真的很濃鬱？“?

梁曜沉痛點頭，“如果不是他的專用電梯，普通電梯有信息素中和劑可能還好一些，我每次聞到那個味道都頭疼。”

“他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

“陰沉木和威士忌。”梁曜脫口而出，又疑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有點好奇，你知道我聞不到信息素。”陳景坦誠道。

“Alpha能嗅到的信息素是他們的感受，這不是顧總的信息素味道。”梁曜提醒道。

陳景把玩著茶杯，沒有作聲，梁曜想起上次碰見陳景對方提起的事，小心詢問，“你不會對顧總…”?

“我們在戀愛。”陳景直接道。

梁曜恍若被炸了個霹靂，半晌沒回過神。

“至於這麼吃驚麼？”

“什麼時候的事。”梁曜找回自己的聲音，連忙道。

“搬到你對象家後我那邊要債的又上門了，顧總住在樓下正好幫我處理了，時間久了我們就熟悉了，戀愛…是顧總出車禍沒多久後，他告白，我接受了。”陳景道。

“要債的又來了？你怎麼沒告訴我。”梁曜責怪道。

陳景默然不語，他的家庭條件稱不上優渥，跟梁曜都是靠成績出來的，見過很多人為蠅頭小利爭得頭破血流，也知道親人間有時隻是舉手之勞，也會置若罔聞，並非他們是惡人，隻是生活磨滅了他們的良善，變得麻木。

梁曜和他合租，從來沒嫌棄過他們家的一堆事，甚至自己住院還惦記著幫他，在困境中尤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格，梁曜的底色就是明亮而溫柔的。

“不會是顧總強迫你的吧。”梁曜又多想了一層，壓低聲音問道，Alpha和Beta有戀愛的情況，但是對顧總這樣的天之驕子，集團繼承人，他和Beta戀愛就顯得不可思議。

“沒有。”陳景道，“他跟跟我說他本來想循序漸進的，但他出車禍後就想開了，有什麼話還是直接說比較好，省的他出了意外，我都不知道他暗戀過陳景。”

“你就相信了？”梁曜匪夷所思。

“我沒答應，不太相信的。”陳景沉默了片刻，有點尷尬道，“他送了我兩套房子一輛車，還有幾千萬現金，家庭聚會都帶我參加，等他父親從國外出差回來我就見過他們家所有人了。”

“我看他也沒想瞞著，就告訴你了。”

梁曜也沉默了，拿著顧總口口聲聲的高薪五千元和公司員工叫他副總就是傳說中的副總待遇，他深刻的感受到了霸道總裁有多摳門，現在這個霸總直接轉賬，那確實不是一般的愛情了。

梁曜懷疑這世上還沒有人得到過陳景的待遇。

“以前顧總還問過我誰適合去分公司那邊。”梁曜恍然大悟，“他不會那時候就看中你了吧。”

“他不是那種因私廢公的人。”陳景辯解一句，又有點尷尬道，“不過他確實也承認，若非對我有意，他應該會把我放在分公司多曆練兩年，再提到現在的位置上。”

也就是乾項目負責人的工作，拿著總公司秘書的薪水。

“給我升職，就得加薪，他覺得以後一家人，從左口袋挪到右口袋，不僅不算加薪，連我的薪水都省了，他才願意給我升職的。”

梁曜：“……”

“真會節省。”他忍不住真心實意的誇了一句，那送房送車也是出於這個思路麼？省去追求過程，但在他的理論裡，這也是一分錢沒花。相當於把卡拿出來給陳景看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彆提了，你不知道他以前想開除你。”陳景扶額。

“開除我？”梁曜驚愕打斷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