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跟你提葉晨也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讓你警醒些,其實他不如你。”
溫玲相信誌同道合,林朝暮的事業心毋庸置疑,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不是單向的,而是相互成就。
“我明白,玲姐。”林朝暮黯然,經紀人是他的盟友,在利益上他們始終是一致的,但工作之外的事情他從未向玲姐吐露過,或許是漫長到絕望的等待,讓他的心防幾近決堤,他許久後還是搖了搖頭,講了句真話,“不管你信不信,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有進取心的人。”
他隻是被推著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而他真正想做的一直沒有達成。
玲姐仿佛能讀懂他的心思,拉過椅子坐在他身邊,擺出談心的架勢,麵對著他問道:“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玲姐,你又不是心理谘詢師。”林朝暮立即反應過來,上半身向後仰,側首避開了她的視線,單手支頤著抵住人中笑吟吟道,袖口微向下滑落,露出手腕處一塊明顯的傷疤。
白皙纖細的腕側印著一個猙獰的深紅色傷疤,不規則的長條型,皮肉生得瘢痕疊加像是燒傷,足有兩枚硬幣大。
這是一個明顯的回避動作。
手腕上的傷是他入行時就有的,溫玲還記得自己問過緣由,林朝暮說不出來,她也沒有再追問,畢竟林朝暮那時隻是她手下十幾個藝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隻是嚴厲警告他,想要在影視行業工作,以後不能有傷,要懂得自己避開危險,若是這塊疤傷在臉上他就直接退圈不用混了。
玲姐不懂心理學,但她職場做到高層自然看得出這個小動作背後的抵觸,聲音更緩和道,“我不拒絕你,給你一周時間你再考慮一下,不為彆人,就為了你自己這五年的努力。”
“想一想對得起自己麼,倘若你的答案依舊是肯定的,那我和公司都會理解的。”玲姐在心底不覺一歎,論年齡她是林朝暮的長輩,但在他憑實力出頭前她從未留意過林朝暮,即使是長輩對晚輩的照拂。無他,林朝暮表現得太強硬了。他像是一塊有棱角的石頭,無聲的拒絕了所有人,也沒有人能觀察到他表殼下的狀態。
連他的信息素紊亂症嚴重到引發休克,必須暫停工作去海島療養院休息,等他回來後她依舊把工作按照以前的強度全排給林朝暮,直到林朝暮自行坦白他身體撐不住了,她才意識到林朝暮情況有點嚴重。
這對一個經紀人來講,是非常低級的失誤判斷。
“當然,如果是因為新合約條件不好,你有其他想法,你隨時都可以提出來,公司會給你一個滿意答複。”溫玲出於失職的考慮,歉然道,“我不僅是公司員工,也是你的經紀人,自然會為你爭取利益。”?
“不是因為這個。”林朝暮苦笑,新合約他已經看過了,星諾新合同和項目都給的不錯算是很有誠意的力捧了,作為從籍籍無名的娛樂圈三百六十線被捧到如今的當紅一線新生代Omega,公司合同也做出了不少讓步,再跟公司談就隻能談股權了,他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謝謝玲姐,我會再考慮的。”話說到這份上,再不接口就顯得格外不識抬舉,林朝暮隻得道。
“您有合適的藝人也可以告訴我,什麼綜藝、客串我都可以。”
玲姐自然聽出他弦外之意,隻當作不知,笑罵道,“整個公司比你紅的有幾個,剩下的都不成氣候,哪有配得上你咖位的,到時再被你粉絲罵蹭熱度,快彆給我找事了。”
“玲姐。”麗麗敲門,探進半個頭道,“場務來找林哥了。”
“玲姐我先過去了。”林朝暮起身,玲姐點頭他跟著麗麗踏上逐漸通往燈火輝煌的品牌現場見麵會,林朝暮熟練的稍揚起唇角,刻意修飾得微微凸起的唇珠令他看起來始終在微笑,恰到好處的中和了他相貌與氣質中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然,讓他多了些Alpha普遍認同的溫柔。
可玲姐莫名覺得他離所有人都很遙遠。
滬市
一梯一戶的平層,銀色青銅金屬板鑲嵌在走廊儘頭,沒有奢華燈飾而是選用枝形吊燈垂著冰綠色的圓珠,冷色係Fendi家具,雲在天自然紋路的潔白大理石地板,客廳背景牆是灰岩色水波紋搭配同色地毯,空間開闊,茶幾桌上放著禮品盒,旁邊素色花瓶裡插著一支沾著露珠的天堂鳥,寧靜之餘多了一抹盎然生機。
臥室床上,初剪羊毛軟毯勾勒出欣長姣好的曲線,手機不知疲倦的響了數次。
Omega半睡半醒間隻從雪白柔軟的毯子裡伸出一隻手,撇了一眼來電顯示無奈接起:“玲姐,彆再給我找醫生了,不是說好這周讓我休假的麼,都看了三個醫生了,昨天更好還被拍到了,現在網上都傳我懷孕了是去做產檢的…”
林朝暮嘟囔著尾音還有褪不儘的倦意。
“朝暮,麗麗已經去接你了,五分鐘後到地下車庫等她。”玲姐打斷他連珠炮似的道,“公司有重要的事。”
能有什麼事,他都決定退圈了,公司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林朝暮不太情願隻是聽出玲姐克製聲線下隱含的急切,知道這件事或許與她利益密切相關,再想到玲姐多年來對他照拂又加就難以開口拒絕,隻能應了一聲。
他昨晚吃了藥,不知是吃的劑量不對還是剛回到滬市有些不適應,一直無法入眠忍耐到清晨隻能又找了點安眠藥吃,林朝暮掬水潑在麵龐上,直起腰時對著盥洗鏡望見自己,晶瑩水珠順著下頜線滾落,肌膚白皙得幾乎通透,纖長眼睫下淺淡的琥珀色瞳仁似含著一捧星光,略微蒼白的唇色令他更添楚楚動人。
然而林朝暮能看見自己眼底褪不儘的血霧和眼角細紋,生病的人總是很難好看的,現在還有骨相撐著上了妝一時看不出來,但醫生已經提醒過他藥的副作用,他賴以為生的容貌很快就會不複存在,變胖、長斑,不過是成為一個普通的Omega,這些他都不太在乎。
隻是有點遺憾,他曾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模樣留給那個令他難以忘懷的Alpha,而這個願望,一天都沒有實現。
林朝暮神情冷淡,隨便找了件外套披上,邊係著紐扣邊垂首走到客廳,忽瞥見客廳茶幾上放了一個包裝著緞帶的禮品盒。
今天是他生日,麗麗每年都會按他的要求送蛋糕過來,林朝暮走過去躬身打開蛋糕盒,蛋糕頂端堆了滿滿三層奶油,憨態可掬的擺著許多壽桃,邊上還有噴了綠色食用染劑的巧克力樹,中間的牌子麗麗沒有拿掉,上麵寫著鬆鶴延年。
寬敞的客廳裡,林朝暮很輕的笑了一聲,冰雪消融。
他出生的那個“家”條件糟糕,Alpha是他鄰居家庭條件也沒好到哪裡去,父親早亡,母親國企職工下崗後隻能打零工拿著微薄的薪水,有一次他過生日Alpha打小時工給他買了一個蛋糕,就是這種很經典的送老人家的款式。
“奶油多,巧克力也多。”高瘦的青年搓著手道,他正在青春期,迅速長高又因為沒有高蛋白的食物補充營養,隻增加了高度沒怎麼增加體重,套在外套裡像一根往兩頭抻長的春柳。
蛋糕大約擺了幾個小時了,水分減少,蛋糕上的奶油泛著油亮的光,看著就膩極了,可那是他吃過最好的滋味,以後無論他如何讓麗麗去買類似的款式,味道都天差地彆。
“許個願吧。”他仿佛又聽見Alpha溫柔的聲音。
林朝暮像個跋涉在沙漠間的旅人,疲憊的麵對著一望無際的荒沙,背著空蕩蕩的行囊挑揀半晌。
“讓我再見他一麵吧。”林朝暮躬身,對著蛋糕雙手合十拜了拜,片刻小聲講了願望。
他以前許的生日願望都不大管用大約是所求過多,現在他的願望唯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