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暮匆匆在藥箱裡翻出一團紗布,隨意纏在手腕上,然後垂眸看著地麵上的水管。
衛生間裡水管基本都是隱藏設計,隻有這一段水管是供家政使用的,水管從地麵延伸出來,垂直向上然後接一個水龍頭。
林朝暮沉吟片刻,退開些許:“咣!”
他一腳踹在水管上,較細的水管被踹得微微傾斜,但水管沒破。
林朝暮皺眉。
五分鐘後。
“林哥。”麗麗昨晚刷劇到半夜,摸到手機頓時眼前一黑,但還是接起來維持著客服般的親切柔和。
“你知道怎麼弄壞一根水管麼?水龍頭也行。”
“啊??”
“快點。”林朝暮不耐煩道。
麗麗獨自租了個一居室,雖然沒有弄壞水管的經驗,但有修水管的經驗,很快讓他破壞掉了接口,一會兒就把洗手間淹成了一片汪洋。
*
“炒麵吃麼?”一室一廳的戶型,客廳隔出一個房間,合租室友敲了敲客廳門。
“不吃了。”梁曜換好衣服打開門,“我出去一趟。”
門口炒麵十元一份,滿二十減五元,算上外賣平台的會員卡比去店麵還便宜點,他跟室友本來就是同事,生活步調又一致,平時很相處得來。
“收拾得這麼乾淨?”梁曜打開門,Beta室友眼前一亮向後倒退一步,吹了聲口哨道。
梁曜肩寬腿長,短發濃密,鼻梁挺直且眼型自然微微向上,下頜線條是年輕人特有的清晰,加上很少攝入遊離糖又是室內工作,皮膚光潔幾乎找不出瑕疵,是很陽光英俊的Alpha。
也隻有在顧總身邊,他才會被人忽略。
男Alpha判斷打扮過的痕跡就是刮胡子和衣領沒有褶皺,梁曜的衣品和護理常識為零,平時靠工作裝和顏值撐著,休息日的時候往往是一件套頭T恤就打發了,現在他連頭發都捋了一遍,可見他的重視程度。
“見個朋友。”梁曜笑了一下,手掌緊張的撫平袖口的褶皺。
Beta室友笑而不語。
梁曜感受到了室友的調侃,心底既尷尬又有幾分隱秘的難以言表的愉悅,隻能微笑低頭從室友身邊經過。
二十分鐘後,梁曜從網約車上下來。
【我到了】
這個高檔小區隻有三棟高層,室內高爾夫場遊泳館等都是彆墅設計,小區綠化占地麵積頗廣,環抱湖水翠竹,假山堆景,修剪得整齊的草坪上零星分布著名種花草。
常用的車業主一般都停在地下車庫,為數不多的地上車位裡漫不經心的塞著幾輛停得歪斜的奔馳S、奧迪A8。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麼?”小區門口,安保在崗亭問道。
“我朋友住在這裡。”梁曜看了一眼林朝暮發給他的短信,考慮到林朝暮的職業沒有直接報出門牌號,鎖屏道。
“對不起先生,沒有預約不能進。”安保是個年輕的Alpha,製服都能穿出軍裝的氣質,他笑容未變依舊彬彬有禮道。
梁曜一怔,恰好幾個拉著購物車的阿姨有說有笑的回來,沒等他們刷門禁,另一側的安保就幫他們把門打開了。
“他們怎麼能進?”
“這是業主家的家政。”安保收回視線道。
梁曜一陣沉默…他對時尚是一竅不通,但在鴻楓集團的總裁身邊工作,接觸的人非富即貴,他也能看得出來剛才家政阿姨圍的絲巾都是奢侈品,一條絲巾是他一個月的薪水。
盛夏的陽光落在他肩上,汗水打濕了領口,曬得他麵龐灼燒似的,梁曜微微垂眸沉吟,忽然轉身原路往回走。
幫朝暮聯係一個靠譜的水管工吧,或者自己遠程教他修水管,梁曜想到林朝暮在電話裡委屈的聲音,心中無端的湧起酸楚,但他還是克製住了。
感情是很奇妙的,它會在危難中萌芽,在斷崖邊的希冀中成長,然而有肥沃的土壤和充沛的雨水卻不一定能結出果實,很有可能逐漸枯萎。
“喜歡”是一個人的事,再進一步就不一樣了。
“喂!”安保在背後喊道,梁曜沒有理會加快步伐。
“您是找2-33的林先生麼?”安保追出來問道。
梁曜忍不住瞥他,比起之前禮貌生疏的笑容,現在Alpha的笑明顯燦爛許多。
梁曜不在意他的反差,心中卻糾纏著另一種情緒,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承認,就此離開趁機和林朝暮切割,另一個聲音卻歡欣鼓舞,催促著他儘快去見林朝暮。
不用有什麼牽扯啊,能見他一麵不是很好麼?而且本來就是林朝暮邀請的他。
前一種聲音很快就被掐滅了,私心占了上風。
“嗯。”梁曜低聲道。
“您貴姓?”
“梁。”
“經理通知,林先生給您開了業主授權。”安保帶著他進門,叫來同事,“他帶您過去。”
說著,退後一步微微欠身。
梁曜:“……”
他懷著一種茫然的心情被帶到樓下,前台小姐笑意盈盈的幫他刷了電梯卡,電梯裡放著蘭花,馥鬱清香和鋼琴曲回蕩在他身邊。
【嘀——】
穿過連廊,走到住戶門前。
門鈴音樂響了三秒,防盜門向外打開。
“梁哥。”林朝暮微垂著首,輕聲道。
他維持著開門的姿勢,清臒的手腕上一側腕骨明顯凸起。穿著一件白色休閒長衫,碼數比他的身形大了一號,柔順的麵料勾勒出纖細的身材,他今天沒有做造型,額發軟軟垂下,看起來很乖巧的模樣。
梁曜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過去的林牧,“…早,手怎麼弄的?”
梁曜心底的柔情剛有些起伏,眼角餘光就瞥見林朝暮微藏在身後的左手,還有上麵纏著的紗布。
“我想修水管。”林朝暮被捉住手腕,往回怯生生的扯了一下沒能收回手臂,也就不再掙紮了,隻是低聲解釋道。
“哎。”梁曜看到紗布底下微微泛紅,再也說不出責難的話。
梁曜放下手裡的工具包,“家裡有藥麼?”
“應該有吧。”林朝暮回憶著道。
梁曜沉默注視他。
“我很少回來。”林朝暮無奈一笑解釋道。
顧不得修水管,梁曜先去洗手間看了下情況,一根鐵管邊緣開裂,水已經積了兩指高,暫時把水閘關了,然後回到客廳給林朝暮處理傷口。
藥箱裡從咽喉衝劑到退燒藥一應俱全,邊上還有酒精和紗布,梁曜抽出幾個藥盒,日期都是新的,但也沒開封。
除了紗布被拆開外,這個藥箱幾乎是全新的。
看來確實如林朝暮所言,他很少回來。
明星的工作就是這樣,很少在一個地方久住。
“梁哥。”林朝暮低聲叫他。
梁曜方意識到自己拉著他的手很久了,尷尬的略鬆了鬆指尖,專心拆開紗布,聲音沉穩動作卻很輕道,“疼告訴我。”
“嗯。”林朝暮近乎迷戀的注視著麵朝著自己,半跪在沙發下的Alpha,紗布解到最後一圈,傷口和紗布粘連,將血肉從紗布上撕下來,林朝暮絲毫沒覺察到痛,他像是被打了一支高劑量的鎮痛劑,隻覺得輕飄飄的快活,忍不住低笑一聲。
紗布完全拆下來,隔絕空氣被悶得粉白的傷口裡血再次流出,滴在地板上,梁曜隻能用已經被血浸潤的半濕的紗布給他壓著傷口。
梁曜無聲的罵了一句,根本沒聽到林朝暮的輕笑。
“不行,得去醫院。”這傷口一看就是金屬劃傷,得縫兩針沒準還得打一針破傷風,梁曜膽戰心驚,他內心的糾結迷茫一瞬間煙消雲散,隻有濃切的關心。
“我不去。”林朝暮反應過來,皺眉道。
他好不容易能跟梁曜獨處。
“聽話。”梁曜順口哄道。
“我不想去。”林朝暮語氣軟了些,多了條波浪線。
“聽話,一會給你買小籠包。”梁曜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無比自然的接著道。
“做完這道題,給你買零食。”
“L家出了新款,這個月彆逃課給你買一件。”
“考到班級前三十,有個禮物送給你…”
……
這些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次,身體的本能完全不受支配,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這是什麼蠢話,林朝暮還缺錢買三十一籠的小籠包麼?
梁曜也沒打算解釋,他幾年前就已經熄了曾經的心思,不在乎自己在林朝暮心中的形象,隻是催促著林朝暮換衣服出門。
“那你回來要給我買。”林朝暮巋然不動,定定望著他,低聲道,“不能騙我。”
打車到醫院,掛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