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暮目光流轉睨見玲姐神情,微微一哂,心道解釋什麼呢?難道要告訴你十年前他把不應該屬於肮臟泥水中的心藏在了梁曜身上,這麼多年他能撐下來靠的就是從梁曜那裡得到的一簇星火。
這是發生在他身上的唯一一件好事,他當然拚命的想要握住。
他日夜不敢停歇的追逐著流星,翻越山河跨過萬頃荊棘,布料在迎麵割來的風中化為襤褸,又變為精美的外衣,萬片碎裂的鏡影中,倒映出每一個挨打的自己、被掮客挑選的自己、在校園中被同學譏諷的自己。
雪花透過朝陽滲出的微光溫柔的映在其中一塊碎片上,梁曜站在他麵前,“我來帶你回家了。”
他的靈魂從此有了歸處。
他一定會很小心的藏起林朝暮,若是梁曜更喜歡過去的林牧,那林牧就會重臨人間。
林朝暮從不懷疑他會成功,正如旱季的獵豹隻有一次狩獵的機會。
他會潛行到極致,在爆發中消耗所有積蓄的力量、肌肉,用燃儘生命的孤注一擲完成這次狩獵,迎接他的隻有死亡或是勝利。
“玲姐,我還得休息一段時間,《箭竹》可以接,合約也可以商量,但是最近…”林朝暮招手,讓玲姐附耳。
“什麼情況?”玲姐眉心緊鎖,不快中透露出困惑。
林朝暮做了個拱手的姿勢,“拜托了,這可關係到我後半生的幸福。”
*
【車門將從右側打開】
早高峰的地鐵打開的場景就像是掀開整蠱玩具的蓋子,人群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打扮時尚精致的白領們臉上寫滿了呆滯。
如何在地鐵擁擠的人群中睜著眼睛站立睡一覺是每個打工人的必修課。
梁曜進入鴻楓大廈一層時,角落裡正有一個Beta提著一個紙袋踱步。
“嘿!”Beta幾秒就要看一次手表,抬頭間隙瞥見梁曜立即朝他招手,並迎上來。
“東西都在這,我先打卡了。”Beta把手中袋子塞給他,旋風一樣從他身邊卷走了。
梁曜顧不上跟他說話,迅速衝進洗手間在幾秒內脫外套換西裝,以前熱愛體育運動的優勢在此刻發揮無疑,長腿一邁搶在衝向門閘的員工前,搶先過閘。
打卡時間【7:59:30】
滴—
身後傳來不甘的咆哮,梁曜鬆了一口氣,獎金保住了。
電梯上行到辦公層,秘書處已經忙碌起來,跑項目出外勤的提前出發了,助理們忙著在內網上核對文件,隻有他來得最晚,梁曜不著痕跡的鬆了鬆領帶。
【鈴—】
內線響起,梁曜環顧四周,其他幾個秘書都不在工位,他認命的拿起座機聽筒。
“送杯咖啡到辦公室。”沉穩男聲不帶感情道。
三分鐘後,辦公室門打開。
一杯espresso送到顧總手邊,“赤道叢林”咖啡杯放在黑檀木桌麵上,案幾上的春蘭散發著幽靜的冷香。
顧總結實欣長的脖頸微垂,手臂的線條清晰有力,從這個角度眉眼凜冽,高不可攀感油然而生。
高不可攀的顧總看見咖啡就知道進來的是誰,單手握拳,心說我忍不了了。
整個秘書處的人都知道他喝拿鐵,兩小杯脫脂牛奶、三分之二塊方糖再加奶泡,他都不怕跑跑步機,為什麼梁曜送到他這的隻有espresso?
梁曜的工作態度沒有問題,但是他的工作能力很成問題。
從工作秘書的崗位招進來,專業領域內的工作很快完成,合作方說想領略一下滬市夜景,他就安排一個私人導遊加專車。打高爾夫上果嶺三杆沒中,他就在邊上看著。當地對接方暗示回扣,他還以為是驗收不合格,重新認真跑了一遍驗收。
這都是錢啊!
顧卓無數次想開除他,最後都想起麵試最後一輪的場景。
作為執行總裁他是不用參與HR工作的,但是秘書處選上來的都是有可能被培植的人才,所以他也忙裡抽閒參與了最後一輪篩選,梁曜的履曆無疑是出色的,一流學府、績點前列,一摞的證書和推薦信。
HR最後問了一個他提前寫好的問題。
“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種空泛的問題,約等於無,基本就是自由陳述時間,前麵的應聘者旁征博引口若懸河從社會、經濟和國際局勢的角度分析公司前景,從而延伸到個人的工作領域,聽得HR頻頻點頭,部門經理在他的名字旁邊挑了個勾。
輪到梁曜,在前麵專業的問題上發揮出眾,部門經理本來對他抱有莫大期許,結果他聽見這個問題就是一怔。
“和喜歡的人度過一生。”
他當時甚至用的可能是更口語的表述,部門經理的表情慢慢凝固了,不敢置信的又等了一分鐘,“沒了?”
“沒了。”
部門經理給他的台階他沒看見,直接結束麵試。
但他當時心裡就忍不住發笑,覺得這個Alpha有意思,是個踏實的人,破格把他招了進來。
後來梁曜用工作能力證明了部門經理的目光是雪亮的,自己眼瞎。
工作能力與需求不符,開除就可以了,但是顧卓每次想開除梁曜時,都會想起他回答時認真的神情和鄭重的語氣,還有一點朦朧的憧憬。
顧卓心軟了…作為一個不搞AA戀的總裁,他對一個Alpha心軟了,徇私給梁曜換到了生活秘書的職位。
怎麼形容呢,人品沒問題,挺老實的,就像是Omega評價一無是處的相親對象。
但顧卓沒想到梁曜在生活秘書這個職位上破壞力更強,行程發給他他能辦好,問題是他絲毫沒有領悟能力,也不會揣摩上級心思。
讓他給遠房表妹送個生日禮物,考慮到梁曜的理解力,他說明了表妹年齡、強調遠房關係還補充了合適金額2000。
結果梁曜送了全套精美的奧競題帶省級出題人解析版,他那個剛上高中隻會和小姐妹喝下午茶結伴去巴黎購物的表妹,在生日宴會上為表示對自己的尊敬當場打開了這份禮物。
讓她和自己雙雙社死。
要不是表妹圓場快,他現在還在親戚圈裡被嘲笑,即便如此每次回家他小叔還是會說:“奧獎得主回來了。”
雖然他不拿這個狂嫖爛賭的小叔當回事,聽多了卻也有些厭煩。
現在他連杯咖啡都喝不上,數次暗示梁曜也不管用,顧總深呼吸,勸自己冷靜,一邊堅定了開除他的信念,一邊輕啜咖啡和善問道,“梁曜,現在公司有一個曆練的機會,需要員工和玉城的原嶼公司對接,你也在總部工作一段時間了,你覺得誰比較合適呢?”
顧卓在總部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其實尋常人聽了這種明示都很清楚這個拔擢人選就是同事,隻是資曆不夠需要一個人舉薦加出事後頂包。
熟練的一般排除一遍選項後就會給出舉薦並拉更多人下水一塊為頂包準備,或者不願意沾染就開始不粘鍋操作。
而梁曜…他是茫然的。
前幾次顧總試探的提出這個問題,他給出的回複是,“我不清楚相關情況,您最好詢問人力部門,需要我幫您請人力資源主管上來麼?”
顧總無言以對,這次他也沒期望得到回複,默默在心裡算著什麼時候開除比較合適。
手頭工作做完也得月底了,交接就得下個月了…
“和原嶼公司的工作我推薦秘書處的陳景,一他有法律背景適合處理相關產權,二他是玉城人對原嶼公司比較熟悉。”
顧卓微笑頷首,隱藏在矜持笑容下的是深深的滿意,其實全都沒聽,等他分析完後道:“我會考慮的。”
一般總裁會想,不開竅的倔牛終於上道了,而自從招了梁曜做秘書可以寫一本心酸史的顧卓心道,小子,背後有軍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