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下梁歪,做母親的私生活混亂,兒子就是強.奸犯。”
這些地痞流氓的招數是很搞笑的,奈何當年的C城經濟落後警力薄弱,貧民區的警察局更是一共隻有三個警察。
貧民區出警就是不停的和稀泥。
“算了算了,各退一步。”
“雖然他有錯,但是平心靜氣的想一想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問題麼。”
因此貧民區的常住居民也不通過警方解決問題,都是自行處理的。
但梁母不在此列,她是外地人且孀居在此,在C城貧民區弱肉強食的原始環境裡舉步維艱,鬨到最後隻能賠錢給林父解決此事。
林朝暮很惶恐,他很感激梁母作為一個陌生人對他伸出援手,也很清楚梁母跟梁曜之間比尋常母子更緊密的聯係。
他不想被趕出梁家,更不願意失去梁曜,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什麼路可以走。
“我媽問你晚上想不想吃番茄牛肉。”一連幾日,林朝暮都避開梁曜,梁曜隻能在學校走廊堵住了林朝暮。
“…不用了。”林朝暮低垂著首,心底第一次湧起了難過的情緒。
他那麼努力的想要抓住什麼,所有短暫湧起的陌生的憧憬和希望都被打碎了,像是一束光落在他身上,他癡迷的攀爬壁立千仞的懸崖,亂石嶙峋割得他掌心、身上滿是鮮血,他卻感受不到痛,他每上升一步都能察覺到更純粹的溫暖,力量充盈著他的身軀。
然而萬丈懸崖下伸出的藤蔓迫不及待的把他拉回不見天日的地獄。
“哦,那炒豆苗、打鹵麵…”梁曜跟在他身後說的都是梁母的拿手菜,也是林朝暮愛吃的。
“我不應該去你家了,你知道麼?”林朝暮頓住腳步,片刻下定決心轉身,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迅速道。
你們家有多少錢?你是你母親唯一的希望,你有機會能考上好大學離開這裡的知道麼?
離我遠一點吧,林朝暮在心底懇求他,我真的沒有什麼毅力,良善也幾乎不存在,讓他完全利他的為梁曜考慮,這一生估計也就僅此一次了,不要再來考量他的人性了。
林朝暮不敢看他,這時候一點猶豫、留戀都會打破他為自己設下脆弱理智的冰層,他轉過身向著牆麵斑駁熟悉的走廊大步往前走,每一步他都能記得自己被摔在牆麵上的時候,每一塊褪色的小馬克磚都像是一張張小口,嘲諷說著他聽了千百次的話。
“垃圾的孩子還是垃圾。”
“他遲早跟他那個交際花的母親一樣…”
“我媽已經去西郊菜市場買牛肉了,她說你最近瘦了讓你晚上一定要去吃番茄牛肉。”梁曜揣著兜有點茫然的追在他身後。
西郊菜市場距離C城貧民區有二十公裡。
沒有人知道這句平凡尋常的話對林朝暮有什麼意義,林朝暮踉蹌絆倒在平坦的走廊上,水珠順著下頜滾落一滴滴打在地麵上,激起灰色的塵埃,淚如湧泉他不是個形容詞,而是個名詞。
林朝暮永遠想不到他有那麼多眼淚,像是要衝刷儘他身上所有的卑微,顛沛流離無可奈何。
梁曜放學時欲蓋彌彰的把他的手揣進自己校服上衣口袋裡牽著,公交搖晃著投向夜色。
越靠近梁家,林朝暮越是沉默,他騙Alpha錢的時候沒覺得羞慚,這時卻羞愧難當,幾次都想抽回手躲到那個不屬於他的“家”裡,梁曜卻一直牢固的牽著他的手,他的指節分明,指側有寫字的薄繭和洗碗留下的細微裂口,稱不上柔軟,卻很溫暖,將源源不斷的力量送到他的身體裡,他的堅定支撐起了林朝暮被生活壓彎的脊梁。
梁曜把一隻耳機分給他,布魯斯的《The River》,夜晚像是河流包裹著他們,他們像是時光裡的兩尾遊魚,在靜謐中碰了碰鰭,無需任何言語,就能領會彼此的最隱秘的心意,時光迤邐而去,被拉得漫長而美好。
梁母做了一桌的菜款待林朝暮,坐在縫紉機前縫布片,這是衣裳連接處的一部分,是她接的零活。
聽到防盜門響動,她迅速起身笑著和兩人打招呼:“回來了,洗手吃飯。”
菜肴香氣氤氳,等他們洗手出來,梁母才戴著手套端出一直煨在燃氣灶上的番茄牛肉,牛肉被切成整齊的小塊,浸飽了鮮甜的湯汁。
“阿姨。”林朝暮雙手規矩的放在膝上,猶豫了一路還是開口。
“不用說了,吃飯吧。”
“成年人的事情有成年人解決。”梁母掀開湯煲蓋,攪著熱氣騰騰的燉湯,溫柔卻不容質疑道,“你們這些孩子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用功學習。”
她停頓一瞬,對林朝暮微微一哂好像很不習慣這種說教,隻像每一個母親一樣招呼、監督著他們吃晚餐。
那天林朝暮吃下了很多番茄牛腩,像是要把這十幾年的不幸都報複宣泄,像是要證明不會辜負信任,又或他隻是從未體會到這種家人的關心,梁曜驚呆了,用筷子按著他的筷子,不許他再吃了。
這世上有兩種人,大部分人獨善其身,這沒什麼好責怪的,困境裡不去掠奪欺壓他人已經是難得的好人了,還有一種人,即便在暗夜裡渡過湍急的河流,在危難中也願意把手中的珍貴的火源分給其他人一部分,照亮他們後來人的路。
曆史由平凡的故事組成,每當無可退避時,高尚者會挺身而出,成為曆史延續的關鍵。
“我去上班了,梁曜照顧點小牧。”梁母出門前叮囑,然後放心出門。
她丟了工作,隻能換到較遠的地方上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