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黎明伸手接過土爺手裡的掃帚:“土爺,你歇著。”
土爺罵罵咧咧地拉了個板凳坐在簷坎下。
馮予孑直視著馮源,沒有說話。
李妍伸手拉了拉馮源的手:“快說啊你。”
馮予孑皺著眉,凝視著馮源,不知道他們倆想出什麼幺蛾子。
馮源叉著腰,依舊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事情是這樣的,你弟弟...”
馮予孑冷冷打斷:“他不是我弟弟,我媽隻生了我一個。”
“癩皮狗長本事了啊?”馮源怒了,抬起手就想給馮予孑一巴掌,被李妍攔住了:“彆打他,先說事。”
馮予孑冷眼看著,勉強維持著沒有崩潰。
“行。”馮源放下拳頭,“你弟弟被查出了白血病,現在隻有你的骨髓能救他,跟我們回去一趟,做骨髓移植。”
李妍輕輕碰了碰馮子赫,馮子赫虛弱地上前一步:“哥。”
馮予孑被氣笑了:“做夢。”
李妍戰戰兢兢的解釋:“小孑啊,你看,子赫他再怎麼說也是你弟弟,都是兄弟,你救他一下怎麼了?”
趙黎明聽不下去了:“你少道德綁架!他在這兒大半年都沒人問過他一句,這會兒想起他來?晚了。你怎麼不捐自己的骨髓?他不是你兒子嗎?”
李妍皺著眉,看上去一副很愁苦的模樣:“我和他爸都沒能配型成功。”
趙黎明冷笑一聲:“關馮予孑什麼事?”
李妍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拉馮予孑的衣角,被趙黎明擋住了:“滾遠一點兒。”
李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孑——你救救子赫吧!算我求你了。”
馮源一把拽起她:“你這是乾什麼?馮予孑,我告訴你今天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
“骨髓捐獻是自願的!你以為你是誰?”趙黎明下意識地反手想去拉馮予孑,卻被對方躲開了。
趙黎明回頭去看,馮予孑雙眼通紅,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馮源:“我是誰?我是他爸!他欠我一條命!今天就是找黑市給他抽乾了,老子也要救馮子赫!”
馮予孑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笑聲戛然而止,馮予孑眼裡掉出一滴眼淚。
他平靜地道:“所以你還知道你是我爸?我一走就是十個月,你沒有問過一句。”
“我最開始想著,你隻要關心我一句,隻要一句,我就回去,後來我知道你不會問了,我放棄那些妄想,我不回去打擾你們的生活了,我自己在這兒好好活著,你又來了。”
“對,你來了兩次,一次是抽我的血,一次是要我的命,可是憑什麼?就憑我媽死得早?沒人護著我?還是憑你那句你你是我爸?”
“憑什麼?馮源,你告訴我,憑什麼!我憑什麼連好好活著都不行!”
馮予孑說到最後幾乎是聲嘶力竭,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吼出來。
他委屈了太久,不甘的話一說出口就像是打開了他心裡那道禁閉已久的閥門,眼淚也不受控製奪眶而出。
但馮源鐵石心腸,無動於衷,左手拉著李妍,右手攬著馮子赫,冷冷丟下一句:“你先冷靜一下。”轉身離開了。
馮予孑蹲在地上哭得喘不過氣,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打濕了一小塊兒地。煤球像是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傷心,在馮予孑身邊不停地走來走去,時不時用腦袋蹭蹭他。
土爺也不喝茶了,蹲在馮予孑身邊輕輕摸著他頭,安慰道:“小娃子你彆擔心,隻要土爺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人欺負你!”
馮予孑哭得很凶,但他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似乎是在用力把這份失望和難過咽進肚子裡,但被土爺這麼一安慰,他還是沒忍住哭出了聲。
“憑什麼?”
像是在問彆人又像是問自己。
趙黎明輕聲回答:“隻要你不想,就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馮予孑哭了很久才緩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擦擦眼淚,從兜裡掏出手機,停止了錄音。
趙黎明看著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驚詫:“這是?”
馮予孑緩過來,坦白道:“馮源這個人很極端,我現在依舊很害怕他,他威脅我,這是證據。”
他從小在與常人不同的環境下長大,要不是遇見趙黎明和土爺,他都不知道有家原來是這種感覺,屬於他的愛缺了太多年,歸根結底,他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他貪戀這種家的感覺,不能讓馮源毀了這一切。
趙黎明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用力將馮予孑拉進了自己懷裡。
土爺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看天看地,最後拿著自己的水杯撈起煤球走了。
趙黎明揉了揉馮予孑的頭發:“那你準備報警嗎?”
馮予孑搖了搖頭,誠實道:“我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不願意捐骨髓給馮子赫。
趙黎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安慰道:“你不欠他們什麼。”
馮予孑點點頭,將臉埋進了趙黎明的頸窩裡,猛吸了一口氣,正當趙黎明以為他會說出點兒煽情的話來時,馮予孑冷不丁來了一句:“趙黎明,你都臭了。”
趙黎明:“……”
這是跟他和土爺呆久了硬生生學會了怎麼煞風景是吧。
馮予孑從他懷裡退出來,勉強繃了個笑容:“你去洗個澡吧,受不了。”
趙黎明忍無可忍,凶巴巴道:“受不了我也抱著你睡了那麼多天了,你這是要始亂終棄啊?”
馮予孑失笑:“彆瞎說。”
趙黎明見他真心實意地笑出來,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得溫柔:“好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去收拾一下。”
馮予孑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往自己房間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