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城九月,秋意還不顯。
這天落了雨,車子壓過青石板路濺碎了一串水圈,還沒彙聚又被秋風吹皺。
峰溯從車上下來,助理舉著手跟在身側,一邊語調平緩卻快速地報告工作:“事發突然,朱姐已經趕去了劇組,具體情況還在進一步調查,孫導那邊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對於我們提出的要求並不勉強,不過態度不堅定,恐怕後麵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峰溯幾步上了台階,一邊挽著襯衫袖口一邊道:“無非就是想看看Ascend的態度,他想要,給他就是。”
旋轉門隔絕了淅瀝瀝的雨聲,峰溯隨口指示道:“這邊後續讓章程盯著就行,給我訂一張去海城的機票,好久沒見孫導,大小也是知遇之恩,該敘敘舊了。”
助理應下,聽峰溯又說:“之前那個什麼慈善晚會,接下來吧。”
助理動作一頓,這晚會的邀請函早就送來了,可峰溯一直沒鬆口去還是不去。
除了影視公司老板這層身份,峰溯還是個出道七年紅了七年的演員。
如今峰溯二十八歲,不僅各大獎項都拿了個遍,這兩年更是有淡圈的跡象,事業重心也遷移到了公司這邊。
峰溯從出道開始就不喜歡形色應酬,娛樂圈的慈善晚宴更是名利場,峰溯厭煩浮華交際。
他有峰家長子的身份,自有旁人不可欺的資本。
而眼下峰溯突然同意參加慈善晚宴,助理猜不透峰溯的心思,隻在心裡好奇,並不多話。
峰溯卻像是突然來了跟人聊天的興致,這幾日的談判也讓他眉眼間生了幾分冷厲:“接下來沒什麼行程安排,去晚宴看看樂子放鬆放鬆。在哪天來著?”
這種半公開的慈善晚宴一般分為上下場,等到媒體撤離直播關閉,重頭戲才開場。不管是攀炎附勢還是聲色交易,沒隨著媒體離開跟著退場的,要麼有門路,要麼有所圖。
峰溯就是那個被圖謀的一方。
不過他自視甚高,向來瞧不上獻媚求榮的交際花,可他也不打算為誰潔身自好,若是遇到合口味的言語撩撥或是曖昧遊戲,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矛盾又不羈的公子哥派頭,出道這麼些年峰溯也沒收斂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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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的兩年一度的海城慈善晚宴,媒體悉數到場。
峰溯百無聊賴地看著台上的一出出戲碼,一邊不動聲色地搜尋可心的獵物。
逢場作戲的感情無需身體力行,峰溯沒打算跟誰春風一度,隻需要一個養眼的花瓶寵物。
外界不知他的取向,是以這些年蜂擁而來的男女不計其數,他挑挑揀揀,竟無一可心。
就在他以為今日也會無功而返時,突然被台上一人吸引了目光。
峰溯敢肯定,這人匆匆而來剛到現場,隻是眼睛像被水浸潤過,看向鏡頭時竟脈脈含情。
細看之處又有幾分不可親臨的脆弱,隻由得人在遠處遠觀。
那雙眼睛像極了七年前的某個人,峰溯隻記得對方戴口罩的樣子,卻唯獨忘不了那雙濕漉漉的眼。
站在台上的苦蕎已經平複好呼吸,他剛從片場趕過來,好在劇組也在海城,在來的路上在車裡換好了西裝,不然穿著一身古裝來參加慈善晚宴就太奇怪了。
苦蕎最看重顏麵,自然不會讓自己出現這樣不得體的裝扮。
隻是來時匆忙,遺漏了他最喜歡的流蘇胸針,他也沒心情怪罪彆人。
苦蕎上台又下台,落座後也沒動筷,隻是托著下巴對著舞台出神。
這部戲還有兩天就殺青,一周後又進組,等到下部戲拍完,他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苦蕎不喜孤單,一心想著早點物色個合心意的男朋友挨過幾個月後的冬天。
他的目光在場內轉了一圈,不經意和一穿著煙灰色西裝的男人撞上視線,苦蕎嘴巴微張心裡訝然,峰溯怎麼會在這種場合出現?
峰溯饒有興致地看著苦蕎,麵上還帶著溫柔笑意,他朝苦蕎點點頭,那雙桃花眼在台下的昏暗燈光下更顯多情。
苦蕎也點頭微笑回應,轉過身避開了峰溯的視線。
他從沒想過會和峰溯在這種場景下見麵,雖然對方可能都不認識自己。
但苦蕎還是慌了。
苦蕎慌得隨手拿過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壓驚,咽下去才覺出從嗓子漫延出的苦澀。
他不喜歡喝酒,也唱不出香檳的美味。
上半場很快結束,媒體退場,宴會中人沒了拘謹,有的已經移步到角落攀談。
苦蕎沒有留下來的心思,他正要往出走,卻被人遞了一張名片。
峰溯的助理禮貌恭敬道:“我們老板邀您過去坐坐。”
苦蕎看著名片上峰溯的大名,沉默半晌後莞爾一笑,算是同意了。
峰溯那桌似是自帶結界,他自己鬆弛地靠在椅背上,卻沒遮掩冷冽的貴氣和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