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爹爹當上丞相,府中新進了一批下人填補府內空缺,她的身邊也缺個跑腿的小廝,母親讓她自己去挑,她一眼就挑中了那個長得最好看的哥哥。
那天,天氣像今日一般好,陽光明媚萬裡無雲,八歲的女娃正是外放的時候,逮著人就不放過。
“小一,躲在這兒乾什麼呢?”
她從灌木從後猛的跳出來,緊接著就看到他似是被驚到了般立刻起身,手中一枚墜子落地,被陽光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這是什麼?”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崔安寧已經蹲下身撿起了那枚玉墜,被抬高的玉墜在陽光下近乎透亮,她喜歡極了,不由自主的開口道:“好漂亮啊。”
“大小姐,你快還給我,這玉墜是我很重要的東西。”
年僅八歲的小姑娘可不知道什麼是重要,她隻知道,她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這也是她生在丞相府,身為丞相府大小姐的底氣。
但除了玉墜本身,更讓她感興趣的卻是男子本身的態度,這個小廝不像其他人一樣聽她的話,他會儘職儘責的做好該做的,除此之外她想要他陪著玩,想要他進屋內,他都明言拒絕,一點都不聽話。
她抓緊了手中的玉墜,上前一步仰頭看著比她高出不少的男子,“小一哥哥,我拿錢跟你買如何?”
男子眉頭皺起,眉眼間的傷愁淡去,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喜,伸手想要去抓她手間的玉墜。
崔安寧並沒有看出來,反而因為男子的急切越發覺得這是個好東西,緊緊握在手中。
“想要啊,你陪我放風箏我就還給你。”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謹守規矩的小一會不會因為這枚玉墜而破了這規矩。
“這不合規矩,且夫人吩咐了,說不可耽誤小姐讀書。”
“那你想要這枚玉墜嗎?”提到母親,崔安寧更不耐煩了,什麼都要管,真以為自己是誰了。
男子思索了一會,還是皺眉同意了。
那天,他們玩的很開心,小一雖然年齡比她大,但見識還沒有她多,適時的驚歎與歡欣都讓她雀躍,仿佛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玩伴。
但就是這份開心,讓她不想要這麼輕易的放手。
沒錯,她反悔了。
“明日你再來陪我玩,玉墜我先替你保管。”
就這樣,他們整整瘋玩了一月,這天,她再次這般要求,豈料這次他再次拒絕了。
“你不想要這枚墜子了嗎?”整整一月,她一直隨身攜帶著這枚玉墜,就是為了可以隨時要挾他。
“這枚玉墜是家母去世前留下的,我視若珍寶,小姐既然喜歡,眼見小姐又是個會珍惜它的,便當贈與小姐,也好過跟著我了。”
她不明白她是何意,隻知道這次玉墜不管用了,她很生氣,又很傷心,哭著鬨著要他陪著玩。
但他一概置之不理,直到後來她哭的累了,睡著了,再次醒來,就找不見那人了。
自此之後,那枚玉墜就一直跟著她,漸漸長大了,她也覺得是自己太不懂事了,隻想找到他,把屬於他的玉墜還給他。
可是一直以來,這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不見蹤影,想著他的那些話,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心中縈繞不去。
他或許已經不在了吧。
小一,蕭翊!
原來如此。
鎮守邊關的蕭大將軍,竟然就是她苦苦尋找的小一,怪不得他會撿走這枚玉墜。
她從脖頸間掏出玉墜,緊緊的握在手中,眼間流出欣喜的淚水。
不知過去多久,日頭西斜,太陽落山。
“又跑去哪偷懶了,今天的茅房你打掃了嗎?信不信我告訴管事的?看到那邊那堆衣服了嗎,去給我洗了我就幫你保密。”
剛一走進帳篷,就聽到一個頤指氣使的聲音,若是往日,她該是生出些惱怒,又不得不去做完那些事的,但今日,她不想再忍氣吞聲了。
她走到放著臟衣服的盆子處,裡麵堆放的都是柳月蘭故意弄臟的衣服,就是為了折騰她。
她看著衣服上的泥漬,心底冷笑了聲,趁她不注意,把桌子上的剪刀一塊拿走。
看著崔安寧安安靜靜的端著盆子往外走,柳月蘭露出輕蔑的神色,再硬的骨頭也有被啃下來的一天。
她等著崔安寧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她的衣服洗的乾乾淨淨的拿過來。
卻沒想到她不過出去了不到一刻鐘就回來了,盆內的臟衣服還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最上麵的一個剪刀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乾嘛?”
崔安寧拿起剪刀,“啪”的一聲放回原來的位置。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她三步並作兩步,端著盆就朝柳月蘭潑去。
碎布頭如水般淋淋漓漓的全部落在了她的床榻上,柳月蘭氣的臉都歪了,“崔安寧!你做了什麼!”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攢下的衣服,為了折磨崔安寧,她故意在盆裡留了好幾件。在這裡,哪怕是有靠山,要想買些顏色鮮亮的衣服也是不容易,彆的不說,那個價格就很難接受。
崔安寧看著她這幅狼狽的模樣,不僅沒有回答她反而笑了。
這才多久,她堂堂丞相府大小姐,竟然像個潑婦一樣與人爭執,做這些幼稚到不能再幼稚的報複,被欺負,被壓迫……
從帳內走出,迎著月色,她握緊了手中的玉墜,生出了些孤注一擲的力量,抬步就朝著軍中主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