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房門推開,二人一前一後快步走下樓梯。
“燕燕樓?”聽蕭凰講起昨夜的經過,子夜隻覺得這酒樓的名號甚是眼熟,腦筋一轉,頓時想起朱家那座破落的小院,“那口古井所在的院子,也貼有‘燕燕’二字。”
“不錯。”蕭凰點頭道,“那謀害朱公子的紅衣女鬼,隻怕就是這燕燕樓的女伶——”
“胡說!”不等她說完,子夜冷笑著搖頭,“那厲鬼的功力不知有多深,怎麼可能是一個平平無奇、才死了十幾天的女伶?”
蕭凰仍是半信半疑:“你又不認得那女伶,怎敢咬定不是?”
“那你又認得了?”子夜反唇相譏。
“我……”蕭凰被她一打斷,思緒也亂了。忽瞥見樓下的廳堂裡,那打雜的老婆婆正坐在木桌旁,手裡忙著拾掇什麼東西,頓時靈光一現,一躍下了樓梯,說道:“咱們問問便知。”
“我倒要看看你能問出什麼東西。”子夜心裡嘀咕著,緊隨蕭凰之後,來到那老婆婆麵前。
隻見她一手托著件舊衣裳,一手持針線摸索著縫補丁,隻是她雙目失明,手腳也不利索,做起活來極是費力。
那婆婆聽見二人的腳步聲,問道:“客官,你這位朋友的傷勢,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虧了阿婆的金瘡藥。”蕭凰溫聲言謝。
子夜在旁聽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我憑借陰鬼之力死而複生,跟金瘡藥有個屁的關係。這蠢女人為了拍馬屁,真是什麼瞎話都扯得出來。
“您放著,我來。”蕭凰拿過老婆婆的針線,在對麵坐了下來,邊縫了幾針,邊招呼道:“子夜,你也來。”
子夜想起病榻上的朱公子那點殘魄,頂多剩下兩三天的命數了,時迫眉睫,不耐煩嚷嚷道:“姓朱的都要小命不保了,我才沒那個閒心,陪你在這兒做針線!”
“朱公子出事了?”老婆婆有些訝異。
“是。”蕭凰也不再隱瞞,“在下是這業城六扇門的捕快。朱公子被厲鬼纏身,昏迷不醒,怕是和這燕燕樓的慘案有關,故聶夫人派我來打探一二。”
“唉,孽報啊。”老婆婆歎了口氣。
“阿婆不妨說來聽聽。”蕭凰一邊做活,一邊給子夜使了個眼色。
“老身雖不知那女伶生的什麼模樣,也不知她和朱公子到底有什麼情仇……”老婆婆緩聲道,“可那天事發太過慘烈,老身聽在耳中,至今想起,仍是心驚膽顫。”
聽到此處,子夜隻好不情不願坐下來,轉看蕭凰一針一線縫著補丁,纖長白秀的手指運針嫻熟,針腳也是既細密又齊整,倒有幾分意外:“哼,這個蠢女人,除了舞刀弄槍,還會弄這麼精細的活兒。”
無意一抬眸,看到蕭凰俊美又專注的眉眼,微毫般的日光塗滿了睫毛,溫柔得不可一世。想不到武功卓絕、英姿如玉的蕭將軍,放下刀時竟是這樣的柔情似水。
子夜疏了片刻神,自覺目光有些變了味兒,暗罵自己瞎了眼睛,趕緊轉過頭去,遂聽那老婆婆慢悠悠講起了故事。
“隻記得那天傍晚,燕燕樓裡喧鬨得緊。聽客人說啊,這朱二公子才從漢京進仕歸來,便帶上一群名流公子,來這燕燕樓消遣作樂。聽他們席間推杯問盞,好不熱鬨。
“宴樂間,老身上前去收拾殘羹,隻聽台上正唱著一曲《鳳求凰》。就是那女伶呀,小字叫做‘辭雪’的,從小在這燕燕樓學戲,唱了有十餘年,唱的好一曲《鳳求凰》,端的是珠圓玉潤,繞梁不絕。”
“阿婆,那《鳳求凰》唱的是什麼?”蕭凰插嘴問道。
“嗨,老身來這燕燕樓不久,聽台上唱了許多遍,都能記下來了。”那老婆婆回想著,口中哼起曲兒來:“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蕭凰怔了一下,想起昨天深夜出水,依稀聽得酒樓裡唱曲,不正是“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隻聽那辭雪一曲唱罷,便匆匆下了台,擠到這朱公子的席間來。那些公子哥見她來了,儘都說笑起哄,說什麼自從朱公子另娶旁人,辭雪這《鳳求凰》唱的是大不如從前了。想必是錯失良人,心中鬱鬱,便再也唱不出柔情蜜意了。
“那辭雪也不搭腔,隻向朱公子問道:‘朱郎,經年未見,你可還記得我?’
“隻聽那朱公子不勝酒力,言談間已是醉態熏熏,似乎盯著辭雪看了半晌,嚷起來道:‘憐月,是……是你?我想你想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