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猛然斂去了笑容。
奪過三張紙符,又從懷裡翻出一張舊紙符,左右一比對……
一模一樣。
“果然……”
紅衣咬著牙關。
“是障眼法啊。”
“師父?”俠女見紅衣自言自語,心生奇疑。
紅衣媚然一笑,抬起鳳仙花紅的指甲,在俠女下頜一撩:“小滿,為師要好好的賞你呢。”
小滿忙低下頭去:“不敢。”
“嗡……嗡……”
這時,一頭蜮鬼邁著八隻長足,爬到紅衣麵前。一鬆口,落下一枚輕聲作顫的桃鈴。
“子夜——子夜——”
那蜮鬼仿著蕭凰的嗓音,一聲又一聲叫得淒厲。
“我的好夫人……”
紅衣把弄著似曾相見的桃鈴,血瞳裡綻出異光。
“你現在,叫子夜啊。”
指尖輕合,“啪”一聲脆響,桃鈴炸成了碎片。
子夜睡飽了醒來時,隻見羅紗映著暖紅的暮色,被微風拂得一動一動。可身邊空空蕩蕩的,也不知蕭凰何時起了床。
掀開簾帳,屋裡隻有一個酒樓的丫頭,拎著銀壺,往浴桶裡倒熱水。收拾已畢,便退出房去。
抱廈的門全敞著,大片的霞光潑灑進來。那黑金色背影站在台上,憑欄眺著遠方。
子夜披衣下床,信步出了門,站到蕭凰身旁。
“醒的這麼早。”
說著,她仰望天穹。秋雲鋪作萬千鱗片,被日暮染成參差的赤色,籠罩著一片業城山水,美不勝收。
“習慣了。”
蕭凰倚著闌乾,微微苦笑。
從前在軍府,習慣了枕戈待旦。後來蹉跎好些年,一睡著就發噩夢。所以要麼不睡,要麼拚命灌酒。醉得深了,才好勉強睡下。
適才摟著子夜的幾個時辰,還是這些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子夜轉過目光,細看夕陽下女人的側臉。濃鬱的光澤描過五官,真是要了命的好看。
“想什麼呢?”
蕭凰被她一問,緊張得舌頭都僵了。
她剛才一直在想,要怎麼與她表明心跡。
可惜自己對情場之事實在是遜色,那人又同樣是女子,卻不似男婚女嫁,世道尋常。短短兩句話的事,怎麼就比登天還要難。
子夜看她神色糾結,心裡已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急著說穿,想看看這蠢女人能蘑菇到什麼時候。
“喂,問你話呢。”
蕭凰歎了口氣:“我在想,難怪辭雪愛著憐月,卻一輩子都不敢明說。原來……”
她自嘲似的笑笑。
“是真的說不出口。”
“歸根結底,還是這世道不公。”子夜淡淡道,“憑什麼隻許他男婚女嫁,卻不許兩個女子互生愛慕,長相廝守。”
蕭凰心下一動,鬼使神差問了出來:“你也會愛上女子麼?”
子夜輕輕一點頭。
蕭凰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誰……誰呀?”
子夜望著景色,笑出了幾許悵然。
“哼,那個蠢女人呀……
“除了愛喝酒,就是好打架。
“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流氓。
“才認識幾天,就抱過我,親過我,扒我的衣服,想方設法吃我的豆腐。
“反正,最不是個東西了。”
蕭凰一句一句聽著她道來,心底一恍一惚的,開出了滿山遍野的爛漫。
濃烈的歡喜間,又夾生出幾分不服氣來。
……到底是誰吃誰的豆腐?
是誰摸出了我的女兒身,是誰騙我啼血毒要貼身解穴,又是誰在娑婆後強行給我渡的靈氣?
到底誰才是女流氓啊喂!
子夜頓了一刹,低頭苦笑。
“幸虧啊,我跟她有緣無分。
“我生來是條賤命,注定了刀山火海,血雨腥風的。
“配不上與她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可我……可我還是……
“想真真切切地,親口對她說一句……”
蕭凰聽出她難以自抑的哽咽。
她看見她摘下麵具,轉過臉來,清冷的眉眼融在暮色裡,照出驚心動魄的情念。
“蕭姐姐,我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