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麼,問了你又不說實話。”徐雁曲隔著桌子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
李春晝隻是笑,從椅子上跳下來,對徐雁曲說:“十天以後的花魁大選,你可不要忘了來看我哦。”
“行,到時候我指定在台下朝你砸金子。”徐雁曲也笑,往台上扔金銀首飾打賞其實是戲院的習慣,大梁民風開放,捧角兒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要是唱好了,性格隨意點的客人會毫不猶豫把手上的金戒指摘下來,包著手帕往台上丟,徐雁曲唱過場麵最盛的一場戲,演出結束以後,台上堆了幾十個金戒指。
李春晝聽出他話裡打趣的意味,朝他做鬼臉。
見她要走,徐雁曲抬眉柔柔地望她一眼,放下茶,送她出門。
兩個人並肩走在路上,李春晝伸手比劃了一下他勁瘦的腰身,嘟囔道:“雁哥兒你也太瘦了,這小腰兒,都跟我一樣細了。”
徐雁曲瞥她一眼,小聲嘟囔道:“該粗的地方粗就行了。”
李春晝愣了愣,反應過來以後不氣反笑,放在徐雁曲腰間的手就要往下伸,去拽他的腰帶,她一邊拽一邊說:“跟誰開黃腔呢?來來來,有本事讓我看看有多粗……讓我看看!”
這時候反倒輪到徐雁曲紅臉了,他像個黃花大閨女似的用巧勁柔柔推開李春晝的手,低著頭,微微掩住臉上一片薄薄的霞紅,輕聲道:“彆鬨了……”
李春晝隻當徐雁曲是在跟自己鬨著玩兒,見他投降,便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管事帶著一臉茫然的紅豆走過來,把人往李春晝麵前一推,殷切地笑道:“能被春晝姑娘看上是紅豆的福氣,這是賣身契,從此以後這丫頭就是姑娘的人了。”
紅豆這時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當即要掙脫管事的手,情緒激動地說:“王叔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爹娘不是跟你商量好了嗎,他們都要贖我回去了……”
王管事對紅豆半是好言相勸半是威脅道,“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你要是跟著春晝姑娘,那才是好日子呢!”
紅豆見他們是鐵了心要站一條船上,把自己賣進春華樓裡去了,她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性子,當即在門前哭鬨起來:“你們這些喪了良心的王八蛋,為了銀子說的都是昧心話,那青樓能是什麼好去處,呸!你們不嫌惡心,我還嫌臟呢!”
李春晝一點也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鬨上一場,春華樓名聲在外,一向跟風塵掛鉤,像紅豆這樣的黃花大姑娘對她們避之不及,也是常有的事。
李春晝神色淡淡地摸著懷裡的小土雞,對李折旋道:“把她弄暈。”
李折旋上前幾步,在她後頸上虛虛一砍,紅豆就立馬失去意識,軟軟地倒下去了。
王管事扶住暈倒的紅豆,李春晝重新帶好帷帽,對王管事說:“麻煩您讓人把她送到我們樓內吧,她父母要是過來找麻煩,就讓他們來春華樓找我。”
條理清晰地安排好一切後,臨彆前徐雁曲望著她的臉,忽然道:“明明隻是兩三天沒見,感覺你變了很多。”
“是嗎?”李春晝回過頭問,想了想,笑著答應道,“……也許吧。”
對於徐雁曲而言的確是兩三天,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這是第一百二十一次循環,如果將重來的時間全部都排列到它們應有的軌道上,李春晝已經被困在這個輪回裡整整十年了。
“真是許久沒聽你唱過曲子了……”她感慨地說。
徐雁曲把手放在她頭上,摸了摸,“過日子過傻了?前天不是才剛來過?”
李春晝像隻貓一樣眯起眼睛,隻是笑,並不接話,臨走前還對他再三囑咐道:“記得來看我。”
徐雁曲倚著梨香院的門,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拐角處,後台還有半大的孩子在練曲子,一遍一遍,咿咿呀呀地唱著:“你回來也算是重圓破鏡,休要在覓封侯辜負香衾。粗茶飯還勝那黃金鬥印,願此生長相守憐我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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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晝抱著齊樂遠,先一步回到春華樓裡,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候,昨天晚上接客的姑娘們也陸陸續續醒來了,中午的這一頓飯,是她們今天第一頓飯。
春華樓在盛京城內所有的青樓裡算得上一流去處,甚至對於不少身處賤籍的姑娘來說,留在春華樓也能算是個金飯碗,就算以後年老色衰,不能繼續賣身了,也可以留在樓裡做做雜務,不必流落到那些末等窯子裡繼續受人磋磨。
夏天能穿得上綢子,冬日裡也有厚衣裳,在這世道裡已經算是不錯了。
樓裡所有姑娘,包括老鴇吃的都是一樣的大鍋飯,想吃其他的得自己出去掏錢買,但是唯獨李春晝吃得一日三餐得老鴇親自過目,因為她必須要控製身形。
老鴇也知道李春晝貪嘴,因此對她盯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