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淺草堂出來時,天開始亮起來了。
一縷晨光揮灑在道一身上,顯得格外刺眼。
他抬頭仰望天空,感覺臨安要變天了。
回到客房時,筱琳仍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打開梳妝台的櫃筒,從裡麵取出紙筆墨和一個信封,然後在桌子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頁紙,裝進信封裡。
他重新下了樓,走到大街對麵的麵檔處坐了下來。
“老板,一碗陽春麵。”
“好勒,客官稍等。”
過了一會,店小二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走了過來。
“客官,你要的陽春麵。”
這麵不算多,但碗卻特彆的大。
道一兩三下就把麵吃完了。
“小二,多少錢?”
“兩文。”
“好的,給你,你不要中飽私囊哦。”
放下兩文錢後,道一便離開麵檔,返回客棧。
店小二擦了擦桌子,然後端著碗來到老板麵前。老板接過碗,迅速的從碩大的碗底下抽出一封信。
隻見信封上麵寫著一個字:“昚”。
……
回到房間後,道一殘忍地把筱琳叫醒。
“收拾好東西,我在下麵等你!”
“又要收拾!我們還回來麼?”
鑒於上次的“慘痛”經曆,筱琳此刻有點害怕。待會拿著一大堆東西,在大街上東奔西跑一整天,然後又回到這裡。
“不回來了,我們回家!”
……
這天說變就變。
大街上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越下越大,很快,街道上便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筱琳跟在道一身後,艱難地前進著。
“誒,大叔,我……能不能提個建議啊?要不,我們等雪停了再走?”
“不行!必須馬上走!來不及了!”
筱琳心裡嘀咕著,什麼來不及嘛,之前還是悠哉悠哉地,今天突然跟人家說來不及,來不及,那你昨天就該走啊!
“彆自言自語了!趕快走!”
此時,大街上已無其他行人,隻有他們倆在趕路。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斷橋邊。
“大叔,還有多久啊?我快不行了。”
“堅持住!過了這條橋,往西再走一會便是逸香閣。”
筱琳半信半疑地繼續跟在道一身後,半步也不敢落下。
突然,前麵的道一停了下來,筱琳一臉撞在了他的背上。
剛想臭罵幾句,卻發現不遠處的橋上正站著兩名女子。
其中一人身穿粉紅長裙,外披一件純白裘皮大衣。而另一人則一身墨綠長裙,外加一件棕色棉襖。二女背對著筱琳他們,因此並沒發現他倆。
大雪如鵝毛般無情地怕打在二人身上。
“妹妹,你害怕麼?”
“姐姐,我不怕。”
“你我皆苦命人,今生無緣再見,還望來生再續姊妹緣。”
“姐姐說得對,來生我們一定要再做一對好姊妹。姐姐,仲廉哥哥的後事辦妥了麼?”
“嗯,一切都辦妥了!此生再無牽掛。”
“想不到,你爹爹竟如此……”
“既已決定,妹妹不必再提。反倒是妹妹,實乃天意弄人。”
霎時間,青衣女子便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地動山搖。
粉紅女子雙手抱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妹妹不哭,此生無緣,還有來世。你兩來世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選擇在金榜題名之時舍我而去。表哥,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就一個人上了路。你一個人走會很孤單的,你知不知道。” 如果說,此刻的粉紅女子是萬念俱灰,那青衣女子便是悲痛欲絕。
在一旁的筱琳越聽越不對勁,她已經猜出橋上二人是誰了。
她們正是西湖上遇見的兩姐妹。粉紅女子叫淑真,朱家大小姐,前兩天還被夫君家暴來著。而上次在山洞中,無意間聽到她與仲廉哥哥的談話,二人相約在上元節一同重遊舊地。怎麼就……就仙遊了?
青衣女子叫玉娘,一心等著表哥高中狀元歸來,金榜題名之日,便是二人共諧連理之時。如今,表哥卻突遭橫禍。
問世間,怎一個情字了得。
既入紅塵,莫忘此生。理應順心而為,奈何破不了那世俗枷鎖,鬱鬱終其一生。情到深處已忘情,寄望來世一場空。
錯過了,就是一世。真的會有來世麼?
失去了,才懂珍惜。真的可以重來麼?
正當筱琳陷入沉思之際,橋上二人已手挽手,雙雙躍入湖中。
南宋一代才女,就此玉殞香消。
……
“大叔,你趕快救她們。大叔!”
道一仿佛沒聽見,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很清楚,此生,他萬萬不可再插手任何事情,包括皇城之戰,更何況眼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