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跑跳著去廚房拿了鹹菜盛在盤子裡,又拿了兩張餅和熟雞蛋。
這灶台要生火太麻煩,餅和雞蛋便都是冷的。
“將就一下吧,或者你去幫我生火。”
封息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東西不知聽沒聽進去,片刻他手裡的餅就吃完了,又看向盤中的。
他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寧天燭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寧天燭往前推了推盤中不明所以道:“吃啊。”
封息便猶猶豫豫地又伸手拿起餅來啃著。
等著兩人吃完封息還真去幫寧天燭把灶台的火升起來了。
廚房內煙霧散去,頭頂的牆上是灰色的舊痕跡,邊邊角角是落下的灰塵。
“你應該在屋子內也搭一個灶台,從灶台後挖一個孔連接到屋外,這樣屋子內就不會這麼冷了。”封息往灶台內添著柴,看著蹲在眼前伸出手烤火的寧天燭道。
寧天燭哦了一聲。
其實之前屋內是有火盆的,用的是銀絲碳,就算不通風也沒什麼煙。但是寧天燭前兩天數了數家中屈指可數的銀錢就沒再買,她這身體的前身也不知之前到底是如何過活的。
係統隻告訴寧天燭說這身體已無牽絆,跟街坊鄰居的關係也一般,屬於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嬌小姐,想來父母死去之後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是艱難。
“那樣的屋子比燒炭還暖和,而且也便宜方便。不用擔心睡著後會昏迷在屋子內。”
“我考慮考慮。”
封息啪嗒啪嗒地將木柴彎折又扔進灶裡,也伸出手去烤火,他的手就比寧天燭的狼狽多了,寧天燭不用仔細看便知道那雙通紅的手可能生了凍瘡。
寧天燭也並沒有望向那雙手,而是抱著自己的手哈氣,著迷般看著那灶中的火。
數九寒天灶台的火熱融融的,她問封息:“你說你是從琅琊那邊來的,那邊跟這裡有差彆嗎?”
封息道:“沒什麼差彆。”
各地民俗不可能一點差彆都沒有,但封息的性子有些遲鈍,大概是意識不到太小的細節,於是這個話題便被封息一句話終結。
灶台裡的木枝因為沒有徹底晾透在火烤下發出炸開的細微聲音。
寧天燭又問:“你父母怎麼死的,是得病了嗎?”
封息的臉被火映的紅彤彤的,烤火的袖子也冒出白霧:“不是,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死了,聽爺爺說是因為遇到了妖邪。”
寧天燭隻聽他說家裡沒了親人,沒曾想是這樣。
“那你爺爺呢?”
“爺爺前段時間上山砍柴沒站穩從小山坡上滑了下去。”
“他告訴你婚約的事的嗎?”
“……嗯。”封息頓了頓補充了前因後果,“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爺爺說他年輕時救了寧家老爺一命,當時說好兩家若生得一男一女便皆為姻親,沒想到兩家都是生的兒子,於是玉佩往下傳又到了我們這一輩,其實這本就是很久遠的事了…………爺爺臨死前非要叮囑我來幽都,我拗不過他發了誓。對不起,我也知道這件事情對姑娘來說太過唐突了些。”
寧天燭把手拄在自己的臉上,另一隻手從柴堆裡抽出個小木棍探進了火中。
沒想到還是老爺子的遺願。不過老爺子這遺願注定不能成功了,她沒什麼參與的意願。
既然是退婚流的主角,想必身上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寧天燭問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如果封息沒地方可去寧天燭並不介意收留他一段時間,反正她也在盤算著開春之後要去南方呢。這地方一個冬天就夠人熬的了,真不知道歸一宗的人都是怎麼個想法,聽說他們宗門的四季陣法是常年不開的,導致那山頂上總有終年不化的雪。
封息頓了頓又往灶台內添了塊柴道:“聽說歸一宗正在招弟子,我想去他們那裡嘗試一下。小時候我阿娘也總說歸一宗的霍劍君是個頂好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跟著他學劍。”
“霍劍君是?”
“霍無雙劍君。”
寧天燭猝不及防聽見熟悉的名字抬眼看了看封息。
如果沒記錯……
“第一劍修可不是誰都能拜師的吧。”
封息沉悶地點了點頭,但麵上卻不是沒有底氣的忐忑。
“有誌氣。”寧天燭感歎道。
第一劍修,光聽這個稱號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人。寧天燭去世時霍無雙有著天才的名聲,但還沒有這個稱號。托係統的福她自然知道霍無雙會成為當下第一劍修,兩個人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
不過寧天燭實際是不太喜歡他的。太黏,話太多,每每他來,寧天燭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那層完美白月光的皮被他扒開。
霍無雙對他自己要求嚴格的很,而且因為少年成名總有股傲氣,讓寧天燭相處起來覺得很刺撓。他總容不得一點散漫和退縮,那雙眼睛中仿佛有著一雙尺來丈量所有人,好像所有人都該和他一樣勇往直前才行。
那是一柄剛直的劍,於北域的霜雪打磨下變得鋒利又純粹,最終成為萬劍之首的第一劍修。
要拜第一劍修為師,除非那第一劍修有什麼胡亂收徒的愛好,否則怎麼看都很艱難。
難道這位係統選中的退婚流主角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絕技?是什麼神秘老爺爺嗎?
畢竟是退婚流的主角嘛,能理解。
寧天燭垂下眼,嘴角的笑容失去真實,恨恨地戳著灶台裡的灰燼。
可惡!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封息突然問道。
寧天燭抬了抬眉毛疑問地看著他。
封息道:“我是說,令父令母也已仙逝,以後你要怎麼生活?”
寧天燭瀟灑道:“怎麼生活不行?我打算……阿嚏!”
她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封息怔了怔在身上掏了掏,掏出塊手帕來遞給寧天燭。
寧天燭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其實她用不到,但是還是習慣性地在鼻尖蹭了蹭。
手帕被寧天燭握在手中,她又彎了彎直起來的背,並往灶台前又湊了湊,稍微再往前就能碰到灶台的灰了。感受到不甚明顯的溫暖,寧天燭眯了眯眼,唇角也勾了勾,很幸福的樣子。
“該怎麼生活還怎麼生活,人總不能老沉浸在過去吧。”寧天燭囔著鼻子道。
封息立刻被她通透的話給折服了。
“你說的對,我們鄉裡的先生也這麼說來著,不過你比他說的好。”
他立刻想舉幾個例子,奈何他其實沒見過幾麵那鄉裡的先生。於是磕磕絆絆說了說自己爺爺說的話來試圖佐證寧天燭說的有理,說到最後把他自己說的有些窘迫了。
寧天燭沒搭理他,她在暖意中有些倦怠。
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的話,寧天燭伸出手繼續烤火,手帕被她打開,上麵的花紋秀麗,正中間團著一隻雪白色的天狐,暗色的霜花被天狐抱在懷中,天狐的左耳缺了一角。
灶前,寧天燭怔住,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下一秒,她在封息不解的目光中快速地團吧團吧把手帕團到了自己懷裡。
怎麼又想到霍無雙那廝了。
呸呸呸,晦氣!
這該死的北域她真是待不了一點!